初九早上八點，田江到了小車班。這時候另外三個小車司機已經(jīng)到了小車班。小車諸葛見田江來了，熱情地說：“老田你來了，快坐下歇一下，別累著，為王局長服務(wù)辛苦。”

田江四周一看，屋里有一大兩小三個沙發(fā)。小車司馬、小車令狐分別坐在小沙發(fā)上。本來長沙發(fā)能坐兩個人，不過小車諸葛坐沒個坐相，半躺著斜坐在大沙發(fā)里，這就不一定能坐下兩個人了。田江一看這個情況，訕訕著不知道怎么接話茬。小車司馬說：“不好，忘打水了?！?/p>

田江覺得這是個臺階，說：“司馬師傅，我去打。”

小車司馬說：“也行，我忘性大。你是個年幼的，別忘了打?！?/p>

田江說：“好，我記著?！?/p>

臨出門，又聽見小車令狐說：“我操，地也有幾天沒掃了?！?/p>

田江說：“等我回來掃?！?/p>

田江打水掃地也倒認了。不過小車班人齊時，就撈不到位子。

小車諸葛長期霸著長沙發(fā)。要是田江先來坐在長沙發(fā)上了，小車諸葛就說看見王副局在大門口那里轉(zhuǎn)悠，是不是想出門？或者說有人找一個姓田的，具體找誰不知道。田江聽了出去一看沒人，回來見小車諸葛已經(jīng)占住了位子。有時小車諸葛也不說不讓田江坐，而是緊坐在田江旁邊，慢慢身子就斜了。連擠帶膩歪，田江就找個理由起來了。

小車司馬年紀大，田江如果坐在小車司馬的位子，等他進來，田江就不好再坐。

小車令狐給鄭副局長開車，一般來得比較晚，所以田江開始就常坐小車令狐的位子。有一天小車令狐進小車班，又看見田江坐著他常坐的小沙發(fā)上看報紙，脫掉外衣說：“皮緊，得松松?！?/p>

說著先是翻身拿了個大鼎，再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劈腿，完了從地上彈起來說：“累了，累了。”

田江嚇著了，從小車令狐的位子上站起來，說：“坐這里休息休息，我要發(fā)車了?！?/p>

田江想徐麗娜說的還真是，人生處處是江湖。娘了個×，開車的老坐著，非得痔瘡不可，你們就坐吧。

田江在小車班混不上座位，就愿意開車出門。好在王副局長天天到鄉(xiāng)下跑，車也不常閑著。王副局長下鄉(xiāng)有個特點，不在鄉(xiāng)下工作點上吃飯。

其他局長下鄉(xiāng)不一樣，工作談著談著就到了飯點。這時候停下工作不談，開始談城里生活的不健康，運動少，應(yīng)酬多，飯館里大廚炒菜使油多，還說不定是地溝油。

工作點不等請示，安排好了農(nóng)家飯。局長就批評工作點心太細，答應(yīng)邊吃邊談工作，然后歌頌小柴雞的香，野山菜的鮮。

王副局不，不故意趕飯點去，如果辦完事在飯點上也要走，常常是逃上田江的車，再揮著手對追出來的人說：“同志們，回去吧，我還有另外的點要跑。”

這時候王副局長臉上倒有點喜色。田江觀察了幾次，發(fā)現(xiàn)王副局長是很滿意的。不是滿意沒吃上農(nóng)家飯，是滿意工作點上的人追出來圍著車喊“王局長留下吃頓便飯啊”的樣子。

田江本來就不愛吃小柴雞，不吃農(nóng)家飯也沒什么遺憾的。知道了王副局長的這個特點，到工作點也不下車到處溜達了，備了點面包和純凈水在車里，坐在車里專等王副局長突然跑出來說要走。

王副局得以在飯點吃上面包，滿意于被圍追的同時，對田江也有點滿意了，話也就多了一些。有一天說：“田師傅，以后再買面包，可以開點發(fā)票，寫上‘辦公用品’，湊多一點交給我，我給處理一下。”

田江說：“幾塊面包，也花不了幾個錢?！?/p>

王副局嘆一口氣：“比起農(nóng)家飯，是沒幾個錢。但咱是吃工作餐，不該花的不花，該報的也得報----回頭再買面包能不能弄點咸口的嘗嘗?！?/p>

田江說：“好，我去找找。”

有一次王副局長吃著咸口的面包問田江：“田江，你是正式工還是臨時工？”

田江說：“臨時工?！?/p>

王副局又低頭吃咸口面包，不再說話。

小車班四個人，就田江一個人是臨時工。其他三個人到了月底，一人去財務(wù)領(lǐng)一張工資條，就知道工資有多少了。至于工資本身，已經(jīng)體現(xiàn)到工行的卡里了。臨時工田江沒這個待遇，月底也去財務(wù)，是領(lǐng)一個信封，背上寫著田江的名字，裝著現(xiàn)金工資?？珊薜氖秦攧?wù)的人還要求田江當著面數(shù)一遍才讓走。田江就狠狠地“呸”一聲，把手指吐上唾沫立在出納面前數(shù)那幾張錢。

王副局長不問，田江還不生氣，一問一肚子火。停下悶火又想，王副局長問起來了，是不是打算給我辦張卡，也讓去財務(wù)領(lǐng)工資條？但是現(xiàn)在王副局長不再說話，摸不著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