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腳,胡增泉又想洗洗臉,而且這種欲望特別強烈,強烈得讓他欲罷不能。他還是真的像孩子那樣,柔軟了聲說,我還想洗洗臉。
再打一盆水給他洗臉時,他又真切地感覺到,她就是自己的妻子,而且已經(jīng)是老夫老妻。高潔雖然沒給他洗過臉洗過腳,但他覺得妻子就應(yīng)該是這樣。他不由得想抓住她的手,但還是努力克制住了。但他想,如果身體不能完全康復(fù),如果仍然有一點腿腳不便,就一定要娶杜小春做他的妻子,而高歌,雖然是最好最愛的女人,但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突然想到還沒問杜小春副廳級考試考得咋樣。杜小春說一般。然后說,我覺得這次考試的試題出得太簡單太沒理論水平,這樣分數(shù)不可能拉開檔次,能不能考上,就看運氣了。
胡增泉覺得確實是這樣。可能是為了注重考察實踐經(jīng)驗和實際能力,有些案例題出得實在是幼稚。有一道題竟然是這樣的,說有一個老工人在屋后種了點草莓,但孩子的偷吃讓他非常惱火,便在草莓上灑了毒鼠強,因此一個偷吃草莓的小孩中毒后成為植物人。老工人被判刑后,他的工資也隨之中斷,他家也再沒有能力支付孩子的醫(yī)療費。于是孩子的父母便到縣政府哭鬧,要求縣政府出面放出老工人并恢復(fù)工資。最后問如果你是縣領(lǐng)導(dǎo),你會怎么處理。這不是在考傻瓜嗎?依法治國已經(jīng)喊了這么多年,當然是要依法辦事。至于受害人,當然要讓民政部門想法給予救助,這也是最起碼的一個常識。再說你不救助也不行。用這樣的題考領(lǐng)導(dǎo)干部,分數(shù)當然不可能拉開。杜小春說,不光是這些題,那道寫作題也不嚴密。問一生中遇到的最大難題是什么,你是怎么處理的。顯然考題的本意是指工作中的難題,但不明確限定,考生答成生活中的難題怎么辦,這樣的答卷能不能給高分。
胡增泉猛然驚出一身冷汗。雖然杜小春說得不完全對,一生中的難題也可以寫生活中的難題,但寫工作中的難題肯定要好一些,出題的本意也許也在這里。胡增泉一下感到有了麻煩。原來還以為這道題自己答得最好,是妻子在冥冥中幫助了他?,F(xiàn)在看來,確實是有點問題。當時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題不難分數(shù)本來就拉不開,現(xiàn)在有了失誤,事情肯定就麻煩了。胡增泉沮喪得真想打自己幾個嘴巴。
如果自己考不中而杜小春考中了,那才真叫個丟人現(xiàn)眼。懊惱一陣,胡增泉問杜小春,如果你考上了,你打算怎么辦。見杜小春疑惑,他立即覺得問得像個傻瓜,便急忙改口說,我的意思是你考上了還兼不兼學(xué)校的教授。以前考上的或者是調(diào)到外面的,都仍然兼著學(xué)校的教授,學(xué)校也樂意讓兼,因為領(lǐng)導(dǎo)兼職,對學(xué)校畢竟是個體面的好事。
杜小春卻說,我才不兼,我如果考上,我就安安穩(wěn)穩(wěn)干我的本職工作,再不到處伸手,忙亂不說,我也不愿意過那種雜亂復(fù)雜的生活。
時間不早了,晚上又有處里的人照顧,杜小春只好起身告辭。
第二天,杜小春覺得應(yīng)該再去看看胡增泉,再給他洗一洗擦一擦。這么熱的天,不洗不擦也不行,沒人關(guān)心一下他更不行。人在難處,往往更希望別人的關(guān)心。她想,如果沒有別的人,她還可以給他擦擦背,她估計,他的身上臟得也夠嗆了。當然,在她的心里,還有這樣一個隱隱的心理,她要讓他看看,她和高歌,究竟誰對他好,誰才是真正的有情有義。
杜小春是中午時去醫(yī)院的。她去后,陪護胡增泉的人便回去吃飯休息。讓杜小春沒想到的是,她剛開始給胡增泉擦洗身體,而且是剛開始給他擦洗上身,高歌卻突然出現(xiàn)在了面前。
本來看好機器后,馬長有建議再游覽一天,看看古城,再看看兵馬俑,但高歌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著急,好像家里有什么要緊事在等著她,明知胡增泉有人侍候,但心里就是急著想回。她知道這是為什么。一本書里說如果一個人甘心被另一個異性驅(qū)使甚至是奴役,那么他或者她就是愛上了她或者他,越想被奴役,越想被驅(qū)使,就愛得越深沉。最后的結(jié)論是,愛,就是心甘情愿被心愛的人奴役。她現(xiàn)在覺得還真有點道理,而且她也有點糊里糊涂直犯賤,就想為他做點什么。沒想到急匆匆地回來,看到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幕。
一種被欺騙被奴役的感覺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更可恨的是,他們倆人已經(jīng)這樣了,可胡增泉硬是死不認賬,那天還信誓旦旦地說根本沒那回事,把他倆的關(guān)系說成是報恩和報答,她被騙得完全相信了他。真是個偽君子,真是個大騙子。姐姐說他誠實可靠,真的是被他蒙騙了,可見這個騙子有多么的高明。高歌什么都沒說,憤然轉(zhuǎn)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