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這樣說,圓圓雖有猶豫,但因再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就同意了。
在讓孩子痛苦地把作業(yè)寫完和被老師批評這兩個選擇中,我寧可選擇后者。現(xiàn)實中我見過許多家長,他們明明知道有些老師布置暴力作業(yè),卻只是一邊抱怨老師,一邊又不停地督促孩子趕快寫作業(yè),擔心孩子寫不完明天挨老師的批評。這樣其實搞亂了孩子的價值觀,把“不要讓老師批評”當作了首選,把孩子的個人體驗和實事求是的精神當作次選。
保護孩子的面子,讓他不要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被老師批評――這當然重要,但這破壞了作業(yè)本身的目的性,讓孩子在學習上逐漸變得虛假做作,失去學習的興趣,還教會孩子去迎合權威。這樣做其實損失更大。
我當然心里十分不愿圓圓挨老師批評,但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不是說我不可以替孩子寫,但今天這個作業(yè)不同于平時我替她寫的那些作業(yè),今天這個有明確的懲罰性,我不想寫。我想讓圓圓知道,作業(yè)是不可以用來懲罰的,要對這種作業(yè)說“不”。
圓圓還是有些不放心,但看我很靜定,她信任我,就只寫一遍。這時我想到她班里有那么多孩子,小小的手握著筆,一遍又一遍地寫那條定理,心里真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二、三百個字,對大人來說算不了什么,可這是些四年級的小孩子,懷著恐懼和厭惡的心情寫上十遍,這條定理多半就再也不能真正進入他們的頭腦了。
第二天我在單位一天,沒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以為沒事了。結果晚上回家,圓圓一見我就要哭,說今天一上數(shù)學課,老師第一句話就說“那條定理誰昨天沒寫夠十遍,站起來!”根本沒給她解釋的機會。圓圓和另外七、八個同學站起來,老師不光罰他們站了一節(jié)課,還讓這幾個人當天晚上回家把整個一本數(shù)學書的全部定理都默寫一遍,并說要是寫不夠,明天就默寫兩遍,再不夠就寫三遍。
圓圓有些抱怨地說,還不如昨天寫十遍,今天就不用寫那么多了。
我翻了翻她的書,把書合起來放到桌子上,用輕松的口氣對她說,這個作業(yè)不用寫,一個字也不用寫。圓圓有些吃驚地瞪大眼睛。
我說:你看,剛剛開學,數(shù)學只學了這么一點點,這條定理你已經(jīng)會背會寫,就不需要再寫了;后面的內(nèi)容還沒學,抄一遍有什么用呢?沒用的事就不去做。
圓圓說不行,要是今天不寫,明天就得寫兩遍。她說這話時眼神里充滿擔憂,數(shù)學作業(yè)在孩子的眼中已是如此可怕了。這是我最擔心的。
如何能盡量保護她對這個學科的情感,讓她在想到數(shù)學時有美好的聯(lián)想,而不是只想到數(shù)學老師和作業(yè)懲罰呢?兒童的價值觀還不成熟,他們骨子里都是崇拜老師的,如果我只是教她不聽老師的話,她內(nèi)心可能會有微微的負罪感。所以我考慮如何讓她真正從內(nèi)心想開了,正確認識這件事,把這件事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我想到圓圓平時最愛吃餅干,就用這個她最喜歡的東西來問她:你喜歡吃餅干是吧,你覺得每天吃幾塊好?圓圓覺得我突然說餅干很詫異,但還是回答了:五塊。
我說:“每天至少吃十塊好不好?”我平時是限制她吃過量的餅干的,她一般每天吃兩三塊。我這樣說讓她更感到奇怪,有些興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太多了,吃七塊吧――她折中了一下,肯定是想多吃幾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