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地抱起圓圓,親親她的小臉蛋。我說:沒關(guān)系,寶貝,你不要在意,沒選上就沒選上吧。圓圓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我?guī)е鴪A圓往家走,一路思考就這件事我應(yīng)該對她講些什么。我問她,畫交給老師了嗎?她說沒選上就不用交,帶回來了,在書包里。
回到家里,我讓圓圓把畫拿出來,她從書包里取出畫,已被她折得皺巴巴的。
我把她抱在腿上,和她一起看這張畫。我問她:“你為什么要把河流畫成粉色的呢?”她想了想,嘟噥說:“說不出來為什么,就是覺得粉色的好看。”
我說:“對,畫畫就是為了好看,所以我們說一張畫,只能說它好看不好看,不能說它對或者錯,是不是?”圓圓聽了,有點認同,點點頭,忽然又否定了,說:“小河不是粉色的,是藍色的,我就是畫錯了?!蔽覇査?,怎么知道小河是藍色的而不是粉色的呢?
我知道她實際上是沒有見過青草地上的小河的,她的經(jīng)驗是來源于以前看過的一些書畫刊物和老師今天的觀點。我的問題圓圓回答不出,她想了想,有點不耐煩地說,“反正就是藍的嘛?!?/p>
我說,走,咱們看看水是什么顏色,起身領(lǐng)她往廚房走去。
我拿出一只白色磁碗,接了一碗水,放到桌子上,問圓圓是什么顏色。她看了看,有點為難,看看我,不知該說是什么顏色。我問她是藍色的嗎,她搖搖頭。我追問是什么顏色,她想了半天,別別扭扭吐出“白色”兩個字。
我又找了一只紅色的小塑料盆,把水倒進去,問她“是白色的嗎?”她看看紅色盈盈的水,不好意思了??纯次?,狡黠地反問“你說是什么顏色?”
我笑笑,拿起紅色塑料盆,把水流細細地倒入水池,一邊倒一邊說:“你看,水是透明的,很清亮,它沒有顏色,是不是?”圓圓聽我這樣說,好奇地把一根小手指放到水流下,讓水順著指頭再流下去。水流完了,她抬起頭來看看我,有點感嘆地說:“水沒有顏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說,你說對了。于是言歸正傳,領(lǐng)著她回到她的畫上。
我重新抱起她,拿起她的畫,問她,那你說,河流該畫成什么顏色?圓圓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畫成沒有顏色的?!蔽覇枺骸澳悄阍撚媚母P畫呢?”她正要說,又一下子語塞了,回答不上來。
我笑了,“沒有一根筆是沒有顏色的,對不對?”圓圓點點頭。我繼續(xù)問,“那你說,河流到底該怎么畫呢?”圓圓眨巴著眼,困惑地看著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到這里,河流已是無法畫出了。我看這個小小的人如此迷惘,心疼地親親她的小臉蛋。
為了還原她河流的色彩,我不得不先消滅河流的顏色。
于是我慢慢對圓圓說:沒有誰可以規(guī)定小河必須畫成藍的,小河本身是沒有顏色的。但我們畫畫兒的時候,總得用一種顏色把它畫出來呀。如果畫畫兒只能畫真實的顏色,那我們就永遠找不到一支可以畫小河的筆,對不對?圓圓點點頭。
我繼續(xù)說:還有很多其它東西,在我們的彩筆里也找不到它們的顏色,但我們也可以把它畫出來。所以你要記住,一張畫只有好不好看,沒有對或者錯。你可以大膽地使用各種顏色――河流可以是粉色的,只要你喜歡,它可以是任何顏色。
解決了河流的顏色問題,圓圓愉快地玩去了。我心中卻又是憂慮又是無奈,我企圖以這樣的觀念影響女兒,呵護她的想象力。可我如何敢領(lǐng)著年幼的孩子,以她的稚嫩,去迎戰(zhàn)教育中的種種不妥。最現(xiàn)實的比如以后上不上這個繪畫班的問題――
繼續(xù)上這個班,就得聽老師的話,就不能把河流畫成粉色的。每一次上課,老師都給孩子們一個畫畫兒的框框,孩子的想象力會被一點點扼殺。這樣的繪畫班,只能使孩子的想象力加速度地貧乏。如果不上,當別的小朋友到特長班上課時,女兒坐在小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往外走,她小小的心一定是充滿委屈的,她怎么能理解突然中止她上繪畫班的緣由呢?我的這樣一種擔憂如何能向她解釋得清楚?
我嘆口氣,心里真希望幼兒園取消繪畫班,那樣的話,讓我再交300元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