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到了黨校,就碰上了這個看門的老李,他硬是把住門,不讓兩個老人進,說黨校沒有張青云這個人。大熱的天,曬得兩個老人夠嗆,面子上也過不去,心里更急,以為自己的兒子失業(yè)了或者犯了什么錯誤被開除了。
你想那么大一個黨校,有上百位教師,連上家屬和每天出出進進的學生,張青云又是這么不起眼的農村孩子,放到那里誰都不會注意他。那時候也沒有手機,公用電話都很少,聯(lián)系根本不方便。
在張青云的父母一再請求下,老李才同意打個電話,到了政治系教研室,問有沒有張青云這個人。張青云的同事說有,現在正在上課。老李這才把張青云的父母讓到傳達室休息。
等張青云上完課,下課的時候同事才告訴他,他父母在大門口等他。張青云三步并作兩步,急急忙忙趕到大門口,看到父母等得都有點急了。
忙把父母領出了傳達室往里走,老李喊住了,說要登記。張青云說:“登記什么,這是我爹媽?!?/p>
老李說:“這是規(guī)定。外人來要登記,以防壞人混進黨校來。”
張青云一聽就氣得鼻子冒煙,知道老李是擺譜,欺負他這個剛來的。真想沖上去扇老李兩個嘴巴,但想想父母剛來,自己也是剛上班不久,就此把事情鬧大,對自己不利。想想就忍了,胡亂地填了一張表,但臉色還是很難看,寫完狠狠地看了一眼老李那幸災樂禍的眼睛,扭頭走了。
走不遠,就聽見老李對另一個門衛(wèi)說:“他一個鄉(xiāng)下孩子,牛什么牛,見了人連一支煙也不會遞,不刁難刁難他,他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張青云聽了立即感到血往上涌,當時殺人的感覺都有,但想想沖動不得,只好裝著沒聽見,忍了。
過后一打聽,原來看門的老李是黨校辦公室李主任的親弟弟,有關系才霸道。
和老李的遭遇促使張青云許多年來一直潛心觀察研究這種所謂的小人物的心態(tài),他們的心理活動規(guī)律。按理說,他們都是一些沒多少文化的人,地位不高,也可以說是低下,在這個社會上并不具有話語權,手里也沒有支配多少有價值的權力,他們就是看看門,檢查一下過往的車輛,巡查巡查院子,嚇唬嚇唬撿破爛的民工或者心懷不軌的小偷。但不知道憑什么,他們的心態(tài)如此失衡,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哪怕一丁點權力(如果這也算權力的話),想方設法地刁難別人,從來不想著與人為善,而是拼命地作惡,不怕得罪人,不怕遭天譴,是什么讓他們如此不近人情、孤注一擲?
在張青云看來,他們簡直是瘋子,不可理喻,沒有同情心,從來不會為別人的利益考慮,做的是仗勢欺人的事。他們只有在別人的無奈、屈辱中找到一種宣泄的快感,他們本來地位已經夠低下的了,他們只有在拼命踩踏那些他們認為比自己還低下的同類時,才找到自己是上等人的感覺。這是一種典型的變態(tài)心理,張青云覺得,這樣的人多了,社會真是非??膳拢?/p>
放大到社會上看,張青云知道,好多人有這種可怕的心態(tài),雖然所從事的工作不一樣,但他們的心態(tài)卻是驚人的一致。
在公交車上,有一次看到小偷公然掏一個女孩子的皮包,張青云忍不住,提醒了那女孩子一句,說:“看好你的包!”女孩子一回頭,才發(fā)現自己的皮包已經被拉開,僥幸還沒有少什么東西,對張青云感激地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