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化學(xué)是一門西學(xué),二氧化硅是玻璃的化學(xué)名稱?!兵P儀見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書名寫著《代數(shù)學(xué)》。不由問道:“這又是什么?”
“這也是一門西學(xué)?!鄙倌甑?。
鳳儀見這位年紀(jì)稍長的少年如此有學(xué)問,不由又敬又愧,覺得自己枉上了學(xué)堂。她終究是少兒心性,想了想道:“我也懂一門西學(xué),叫油畫。”
“哦,你會畫油畫,可真了不起?!鄙倌曛孕馁澋馈xP儀嘿嘿一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少年見她的表情煞是可愛,不禁問:“你叫什么?”
“鳳儀?!兵P儀道:“你叫什么?”
“我,”少年剛欲回答,心中念頭一轉(zhuǎn),道:“我就叫玻璃啊。”
“玻璃?”鳳儀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爹爹是學(xué)西學(xué)的嗎?怎么會起這種名字?”
少年哈哈大笑。鳳儀又惦記起琉璃碗,轉(zhuǎn)過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茶客手中之物。少年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臉漸漸地紅了,柔聲問:“你什么時候再來?”
“我嗎?”鳳儀道:“不知道呀?!?/p>
“那我怎么把錢還給你?”
“錢?”鳳儀一愣,隨即笑了:“這是我哥哥的錢,不是我的?!?/p>
“你哥哥?”少年一愣,順著鳳儀的視線看去,見楊練正坐在靠窗的桌邊,默默地盯著他們。“你哥哥的錢也得還呀,”少年笑道:“不然我真成了吃白食的賴皮精了。”
鳳儀咯咯地笑了。少年說:“下個禮拜天我們還在這兒見好不好?我把錢還給你?”
“好呀,”鳳儀想了想道:“那還是還這個時候?”
“好!那就到時候見。”少年大為開心,戀戀不舍地道:“今兒我要回去了,我家里大人還等著我呢?!?/p>
少年朝鳳儀拱了拱手,鳳儀不知如何還禮,便學(xué)雅貞福了一福。二人揮手作別,鳳儀回到楊練桌邊,忙忙地說了剛才相約之事。楊練度那少年是好人家的子弟,笑笑道:“下個禮拜哥哥陪你一起來,好嗎?”
鳳儀大為歡喜。她又聽那幾個茶客大談了會琉璃,又喝了一肚子茶,這才意猶未盡地跟著楊練回去。這一天又累又飽,天一黑她就上床睡了,一覺醒來,她感到床邊有人,高興地道:“是雅貞姑姑嗎?”
“是我?!眲⒀咆懙馈?/p>
鳳儀伸手拔開帳簾,見劉雅貞外穿一套西洋套裝,內(nèi)襯小格子翻領(lǐng)襯衫,一頭烏發(fā)向側(cè)后盤起,緊致俏麗,并無半點裝飾。鳳儀驚訝萬分,張著嘴說不出話,她急忙跳下床,也顧不得穿鞋,就拉住雅貞左看右看。劉雅貞面色緋紅,但仍鼓起勇氣不回避她的目光,羞聲問:“好看嗎?”
“好看好看!”鳳儀連聲稱贊,突然,她尖叫起來:“雅貞姑姑,你的腳?!”
劉雅貞的三寸金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正常尺寸半高跟皮鞋?!澳阍趺磁??!”鳳儀萬分驚喜:“你怎么弄的!”
劉雅貞小心翼翼地把腳退出皮鞋,露出一雙特殊結(jié)構(gòu)的襪子。這襪子是專門給一些小腳姑娘設(shè)計的,襪的前端縫成腳趾模樣,里面塞滿棉花,后半端可以穿在她們的腳上。這樣一來,小腳也可以穿西式皮鞋了。鳳儀開心地道:“雅貞姑姑,你的腳也光復(fù)了!”
“好看嗎?”劉雅貞又問。
“好看好看,還有你的頭發(fā),這是怎么梳的呀?”
“這叫豎愛司頭[17],聽說是從日本傳過來的,”劉雅貞笑道:“是最新式的發(fā)型?!?/p>
“要是爸爸見了你不知道有多高興,”鳳儀脫口而道:“他最不喜歡那些舊式的東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