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約五指寬,放在桌上一點點展開,竟然長達一米五以上,快趕上裘澤的個頭了。這絲織薄的出奇,疊起來竟恰恰能放進銅鏡里的暗格,尋常的桑蠶絲只怕做不到這點。
絹上的一大半都寫滿了,全是蠅頭小楷,每列能寫二十多字,整卷絹上怕是不止四五千字??上б驗楸凰^,大多數(shù)的字跡都已經(jīng)化開,要辨認清楚十分吃力。
裘澤瞄了瞄開頭幾行,不是看內(nèi)容,而是從那些暈開的筆畫間試著辨認,那是否奶奶的字跡。
奇怪,似乎并不是啊。
那么這銅鏡的秘密,到底奶奶知不知道呢?
讀懂這卷絹并不容易,現(xiàn)在顯然不是好時機,裘澤把它收了起來。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俞絳突然問。
“戴蘊秀。”
“蘊藏的蘊,秀麗的秀?”
裘澤有些驚訝地點頭,他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在學生檔案里填過奶奶的名字。
“我在這東西上看到了她的簽名?!庇峤{指了指絹紙。
“可那不像是奶奶的字跡。”
“那是因為這上面并不是一個人寫的,你奶奶的簽名在最后,她之前還有六段是別人的記錄?!?/p>
“你都看完了?”裘澤又多佩服了俞絳幾分,如果是他,這辨清這些字,一兩個晚上也未必夠。
俞絳點頭,用手篤篤在桌上扣了幾下,卻問:“你養(yǎng)的那只貓烏龜,叫什么名字來著?”
“煤球?!濒脻删杵饋怼?/p>
“那身烏龜殼是你給它套上去的?”
“不是?!濒脻砂衙呵驈呢堊兂蔀觚斬埖慕?jīng)過告訴俞絳。
“有意思?!庇峤{摸摸下巴,說,“有件事我搞不明白,記得我包里的小魚豆子是沒開過封的,它是怎么找到的?”
“啊……我也不太清楚?!濒脻摄枫凡话驳亻_始摸耳朵,見俞絳沒答話,又補充了一句,“有時候它會干出些誰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來?!?/p>
“就像昨天拍賣會上那樣?”
“對,銅鏡就是在它選的箱子里發(fā)現(xiàn)的,它已經(jīng)隨著我奶奶失蹤七年了?!?/p>
“哦?”俞絳露出頗感興趣的神色。
于是裘澤不得不把奶奶失蹤的情況說了一遍。他說得自己嘴都有些干了,這真是少有的經(jīng)歷,昨天晚上加上今天,他一個月說的話都沒這兩天多。
“你不覺得你的貓很奇怪嗎?”
“是挺奇怪?!?/p>
“你沒想過原因嗎?”
裘澤的手指開始在耳廓里轉(zhuǎn)圈,其實他自己要比煤球更奇怪,所以哪會有心思去想煤球的秘密呢。
“你知道?”他反問。
“我也不知道?!庇峤{說了句讓裘澤泄氣的話,不過她接著說,“可是,既然龜殼是你奶奶留下來的,可能和她有點關系。”
“奶奶……”裘澤的眼前浮現(xiàn)起奶奶的形象,這是鄰居印象中的詭秘、孤僻和自己印象中的慈愛、沉默以及鬼影照片上的扭曲面容糾結(jié)在一起的形象,在這形象的背后,隱藏了太多的秘密。
“你奶奶,有沒有和你說起過巫術(shù)?”俞絳放下摸著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地按在桌上,問出這句話的心情,有些許急迫,也有些許緊張。
“巫術(shù)?”裘澤瞪大了眼睛,再次重復了一遍,“巫術(shù)?”
“是的,巫術(shù)。從這卷絹上的記錄看,你奶奶無疑是一名巫術(shù)的繼承者?!?/p>
“我奶奶會巫術(shù)?”裘澤一瞬間的感覺就像是看見李兩光把雷世仁當風箏放上了天那么奇怪。可是想起煤球還有自己身上的奇怪之處,以及昨天的鬼影照片,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像暗泉一樣悄悄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