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站起來走到他身后,一掌拍在他的肉背上。
“噗”,一塊豬蹄和許多飯粒從他嘴里噴出來。
“絕望了,這個世界絕望了,絕望了。”文彬彬一臉哀怨地說。
“你到底在想什么?”裘澤瞪他。
“昨天才見面,今天就上門了。”文彬彬念叨。
“她是我拜的老師,我跟她學(xué)古董?!?/p>
文彬彬歪著眼對他哼哼。
“學(xué)……學(xué)生和……老師。”阿峰說??匆婔脻傻蛇^來,立刻低下頭啃飯。
俞絳來得很快。
“裘澤!”一聲大喊從樓下傳來。然后是超級響的拍門聲,或許她是用踹的,就像下午踹樹一樣?
本來在飯桌下等外快吃的煤球,突然飛快地跑開了。
裘澤一激靈,連忙跑下去開門。樓下的門鈴早就壞了,要是輕輕扣門,也很難聽見。
裘澤一邊把門打開,一邊心里想,她這幾嗓子,大概整個弄堂的人都聽見了吧。
俞絳換了一身衣服,拎包也換了一個。
“你在看哪里?”
“沒沒,請進。”裘澤趕緊把目光從俞絳的牛仔褲上收了回來。她居然換了牛仔褲……
上到二樓,就瞧見了杵在客堂間里的阿峰和文彬彬。
“俞老師?!彼麄冋f,帶著讓裘澤痛恨的古怪表情。
俞絳一指文彬彬,又指阿峰,說:“這兩個家伙怎么在這里,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我……我……”阿峰一時回答不出,低下頭去念叨:“嘴說腿,腿說嘴,嘴說腿愛跑腿……”
“是是,我們不該出現(xiàn),我們這就消失,這就消失?!蔽谋虮蛸v笑著說。
“他們這些天都住在我這里?!濒脻烧f。
“找個房間,我有事和你說。”俞絳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讓其他兩人聽見。
“對了,那只該死的貓烏龜呢?”
“跑出去玩了?!濒脻赏赖紫旅榱艘谎?,幸好已經(jīng)不在了。
俞絳悶哼了一聲,卻也并不再多說什么。裘澤把她引進了朝北的小屋。
裘澤家的客堂間是長方型的,并排還有另一個長方型的大房間,原本是奶奶的居室。書房是奶奶居室南面的小屋,而北面的這間就是裘澤的臥室。原本在書房談話很合適,但現(xiàn)在那兒已經(jīng)被文彬彬和阿峰搶去了,里面一屋子的手辦和海報。所以適合私密談話的,就只有他自己的臥室了。
裘澤的床一向收拾得很干凈,沒什么不能見人的。這是張民初仿明末風(fēng)格的鐵力木大三屏羅漢床,古時這式樣是沙發(fā)和床兩用的,現(xiàn)在被裘澤拿來當作臥床。兩邊的床頭柜上一邊放著盞臺燈,燈下放著個劉海戲金蟾的白玉手把件,玉質(zhì)溫潤,風(fēng)格傳統(tǒng),是清代的蘇雕;另一邊放著一尊黃楊木雕達摩,刀法細雕慢刻,衣褶處翩翩如微風(fēng)拂水,卻是百多年前福州象園派柯世仁的傳世佳作。
俞絳進了屋,從床看到床頭柜,又打量著靠窗小寫字桌上的清中期青花瓷峰巒疊嶂筆筒,隋唐時的瓦當硯(1),旁邊櫥柜里的象牙羅漢和鏤空雕竹香筒,再到墻上掛著的《寒江木落》,這是清查士標的杰作(2)。
“真是奇怪,你這里怎么找不到一件贗品?”俞絳用不太滿意的口氣說。
裘澤心里有一小點得意,不過想到這并不是實打?qū)嵖孔约貉酃獾脕淼某煽儯靡饬⒖逃挚s了回去。
“為什么要找贗品?”裘澤不明白地問。
“方便砸人??!庇峤{有些遺憾地拿起門邊的掃帚,用這來砸人對她而言也太不華麗了一點。
她陰惻惻地一笑,突地把門拉開。躲在門外的阿峰和文彬彬立刻跌了進來,隨即被她一頓掃帚,雞飛狗跳般地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