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又逃課了,我給你記著呢,寫品德評語的時候我會報告給老師的?!蹦绢^遠(yuǎn)遠(yuǎn)就大聲叫喊,活像個愛打小報告的十歲女生。
裘澤沒有理他,他壓根就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木頭。他還在想著照片上的鬼影,如果是奶奶顯魂,為什么會露出那樣子的表情,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很緊要的事情嗎?
“看你的長頭發(fā),像個女人似的,真搞不懂你怎么能考出那些分?jǐn)?shù)。我看你是作弊的,是吧,哈,你是作弊的!”攻擊裘澤讓木頭覺得很興奮,咕咚咕咚把手里的一罐可樂喝了個干凈。
旁邊的人附和說:“說不定他留這么長的頭發(fā),就是方便考試的時候藏小紙條?!贝蠹叶贾啦粫沁@么回事,只是湊個趣而已,這讓木頭越發(fā)興高采烈起來。
可是裘澤還是低著頭,看都沒看木頭一眼。
“喂,你這個家伙!”木頭喊。
裘澤沒有反應(yīng),這讓木頭覺得自己在唱獨(dú)角戲,有些無趣。
“喂!”他又惡狠狠地喊。
木頭覺得身邊的同學(xué)都在看他,裘澤的態(tài)度讓他很沒有面子,他覺得自己不再做些什么,就下不來臺了。他捏了捏手里的可樂罐,咬了咬牙,呼地朝裘澤扔過去。
其實(shí)木頭只是想嚇嚇裘澤,好叫他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隨便忽視的人??墒撬臏?zhǔn)頭很差勁,可樂罐重重地打在裘澤臉上,磕破了他左邊的眉角。
當(dāng)啷啷,可樂罐掉在地上滾開。裘澤捂著眉角,抬起頭,看見幾步之外張大了嘴的木頭。
煤球從裘澤的脖子后爬了出來,露出半個腦袋一只眼睛,盯著木頭吼了一聲,要為主人助陣,可惜它才剛睡醒,沒開嗓,聲音輕得除了裘澤誰都沒聽見。
大家都往這里看了過來,老張也是。涼茶還剩了一點(diǎn)點(diǎn),他又泯了一口,饒有興致地瞅著少年們的糾紛。
木頭愣了幾秒鐘,從鼻孔里重重哼了一聲,抬起下巴,急沖沖地走開了。和他在一起的幾個男孩也跟了上去,其中的一個向裘澤聳了聳肩,表達(dá)了自己的遺憾。
裘澤輕輕嘆了口氣,然后意識到天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了,如果不趕緊回去,他會錯過來送箱子的快遞員。
幾個眼尖的女生瞅見了煤球,正嘰嘰喳喳指指點(diǎn)點(diǎn)。還沒等她們看得更清楚,就遺憾地看到裘澤揚(yáng)手招了輛出租車。
車?yán)镉泄沙粝挑~的味道,頑固地從汽車香薰的桂花香氣里冒出來。前排座椅的后背上被某個乘客私自貼了小廣告,印著一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私家偵探的手機(jī)號。下午的好陽光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全都不見了,裘澤的眉角還在痛,胸口被思絮塞滿了,把心擠得很難受。
出租車沒法開到家門口。裘澤下了車,弄堂口上方“福興里”的字跡已經(jīng)斑剝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電話間的老阿姨笑著和少年打招呼。這個亭子間已經(jīng)存在了許多年,除了呆在里面的阿姨越來越老外,唯一的改變就是在七八年前這里開始兼賣雜貨了。
“回來啦?!崩习⒁虥_裘澤點(diǎn)點(diǎn)頭。
“嗯?!?/p>
在他奶奶還沒有失蹤的時候,和街坊們關(guān)系并不好,大家都覺得這個十年前搬進(jìn)來的老太婆古怪又神秘。可是那一天之后,街坊對裘澤的態(tài)度就不一樣了,雖然這個小男孩和他奶奶一樣不愛說話,但大家認(rèn)為這完全是有理由的。
“多不容易啊?!崩习⒁桃婔脻勺哌^,沖旁邊擺彩券攤的山羊胡老先生說。
“命運(yùn)多舛啊,我早就說過,那個時候他奶奶……”山羊胡忽然停住不往下說了。賣彩券之外,街坊們都知道他還是個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