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倒有一小半人都舉手示意要上臺看畫,盡管他們在預(yù)展時已經(jīng)看過了,可還是渴望在專家講解的時候能依著畫來對應(yīng)。怯怯舉起手的裘澤很幸運地被主持人點到了。
裘澤站起來,從一側(cè)的通道走上臺。在大庭廣眾之下 他就是無法做到從容不迫,所以只好把一切忐忑不安的情緒都收攏到內(nèi)心。過度的收斂反而讓他在許多時候顯得冷漠,實際上這正是大多數(shù)人對他的看法。內(nèi)向的人總無法交到太多朋友。
俞絳顯然還記得這個在電梯里緊挨著她的少年,朝他笑了笑。這有些不懷好意的笑容仿佛是個奇妙的觸媒,讓裘澤從面無表情的凝固狀態(tài)一下子轉(zhuǎn)換成了不知所措的窘迫模樣。電梯里就是因為她的示意才把那一個臭屁硬生生冤在了裘澤的頭上,現(xiàn)在的笑容讓他又一次尷尬起來。
好在古畫已經(jīng)從錦盒中取出,鋪在案上慢慢展開了。
這是什么東西?裘澤的腦海中一下子冒出許多的問號。他抬起頭看了眼拍賣師,拍賣師當然也是有些眼力的,此時臉色已經(jīng)有些難看,而俞絳更是嗤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顯然是一種恥笑。
就連其他四位上臺的買家,臉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這實在是太顯而易見的假貨了,這家拍賣行的鑒定師到底是怎么回事,連這樣低劣的仿作都辨不出來。
“假的。”俞絳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照顧主人家的顏面,她那個上海觀復(fù)博物館特聘研究員的身份就是這樣才變成過去式的。幾個月前上海一位很有名氣的老收藏家要捐一大批藏品給上博,俞絳去接收,參觀他家的私人收藏庫時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十幾件贗品,讓老先生又氣又窘,最后這批藏品沒了上博的份,統(tǒng)統(tǒng)捐給了遼博。上博氣得跳腳,再也不肯養(yǎng)俞絳這尊大神了。
所以現(xiàn)在,俞絳自然也是秉著她一貫的風格,鐵口直斷地說:“假的,當代仿品。你們怎么回事,這樣明顯的仿品,拿來做壓軸?誰收的東西?誰做的鑒定?如果……”俞絳拉長了音說,“如果智商過七十就不會犯這種錯誤,可惜!”她煞有介事地攤了攤手,表示遺憾。
拍賣師的臉色在青白兩色間來回轉(zhuǎn)換,只知道抹汗。
“這東西,賣個千兒八百的就不錯了?!庇峤{最后說了句。
這算她定的起拍價嗎?
裘澤轉(zhuǎn)身下臺,另外四個也剛醒過來似的,跟著他都下去了。
壓軸大戲砸了。
出了這么大的洋相,這家拍賣行的鑒定師別說另謀高就了,傳出去會淪為笑柄,恐怕就不用再吃這行飯了。
“那這最后一件拍品,我們現(xiàn)在開始拍賣。”拍賣師哭喪著臉說,“起拍價一千,哦不,八百元,起拍價八百元。”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暇去想這樣一件明顯的贗品怎么會到現(xiàn)在才被發(fā)現(xiàn),只想快快了結(jié),這東西在臺上多呆一分鐘就多出一分鐘的丑。
老實說現(xiàn)在買一幅印刷的裝飾畫加上畫框,都得幾百元,這好歹是人畫的,還有兩米來長呢。但經(jīng)過了剛才這一出,誰愿意出價買幅假畫?就算不貴,也拉不下這張臉??磥砹髋氖且欢ǖ牧?。
果然,拍賣師叫了兩次都沒人應(yīng),他也沒興趣說些盅惑之詞,就準備宣布流拍。
“那么這幅……”他忽地停下,眼睛望向裘澤,神情頗為意外,“哦,這位先生出價八百元。”
裘澤當然沒有舉牌子,他往身邊瞄了眼,是旁邊的“三道橫線”。當然,那三道線已經(jīng)在國字臉的好心提醒下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