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天還未亮,岳陽道:“為什么這么早就要出發(fā)呢?”
胡楊隊長道:“我已經(jīng)計算過了,以現(xiàn)在的腳程,我們還需要全速前進才能在中午以前趕到雪線以上,那里將是我們的登頂突擊營地。上去之后要恢復體力,至少需要半天。”
張立道:“不會那么嚴重吧,我們是從海拔五千多米直接向上爬,雪線在海拔六千米附近,就算山路遠行,空氣稀薄,也不用恢復半天吧?”
巴桑看著夜空,月未落,云如紗,他平聲道:“下午有大風?!?/p>
呂競男也道:“不錯,氣象局同志說,下午的風很大,如果中午前無法抵達預定的突擊營地的話,下午攀登會消耗我們更大的體力?!?/p>
敏敏疑惑地重復道:“風很大?”
他們都未曾感受過雪山上的風,對于什么樣的風叫做大風也沒有十分明確的概念。
胡楊隊長道:“小丫頭,這里不是死亡西風谷,它叫死亡西風帶,整個西北朝向的山脈幾百公里都籠在西風帶之中。那些罡風翻過山頭,在另一邊遇到高原低氣壓,它就倒著卷,那和普通的冰川下坡風是完全不同的,那絕對是上坡風,我們管它叫倒卷龍,跟滾筒洗衣機似的,是一種橫向旋風。風從腳下往頭上吹,你站都站不穩(wěn),哪怕是結(jié)蠶蛹營也抵不住風勢,除非能及時趕到預定的突擊營地,否則在山腳下就有可能被吹散哦。”目前還在雪山腳下,大家全速爬過草坡,隨著月落星稀,天色漸明,人的精神也漸漸好了起來。
晨風寒意重,拂面精神爽,空氣特別清新,深吸一口,猶如薄荷在喉,涼沁肺腑,蟄伏草間的蟲鳴不斷,錯落有韻,時而宮弦低鳴,時而羽箏高亢。山南一端,星辰猶在,點點星光,泛出寶石般的閃耀;一輪明月在云中半遮面,漸墜至西山頂,恰似山巔一顆珍珠,柔和的月光被雪山反折,猶如神光普照大地。當是時,皚是山上雪,皎為云中月。
行至半山,月已西沉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東天云蒸霞蔚。山巒之后一片光明,天際被劃出一道明顯的弧形亮光,七彩的云霞風云翻涌,聚集在山岡之上,猶如百鳥朝鳳;那多條緞帶變幻多端,時而騰龍駕霧,時而鯉魚躍海,時而蒼鷹搏兔,時而萬馬奔騰,其色彩艷麗非凡,紅是寶石紅,白如羊脂玉,藍是碧海晴空,綠為芳草茵茵,天公造物,令人流連忘返,心曠神怡。在那花團錦簇的云霞之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初時好似害羞的小姑娘,猶抱琵琶半遮面,只露出小半張臉,紅彤彤羞答答地不肯出來。
大家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佇立在半山等待日出,那心情,就像等待行將破殼的小雞,有新生命即將誕生的喜悅和激動。初升的紅日并不耀眼,那光澤有如玉一般溫潤細膩,神光內(nèi)斂,卻蘊涵著無窮的力量,它緩緩地努力向上飛升,一點一點,血玉圓盤在碧峰間成型,八方云霧來朝,猶如眾星拱月,為這天地萬物之源的又一次升起而歡騰。終于,它猛地一掙,猶如瓜熟蒂落、雛鳥破殼,完全地脫離了由起伏山巒連成的地平線,好似脫籠飛鳥;它上升的速度也在加快,剎那間,萬丈光華重臨大地,連巍峨的神圣雪山也為之戰(zhàn)栗!大地虔誠地低伏,山間肆虐的風悄然退卻,一絲絲暖意籠罩全身,也帶走了那微微的疲乏和心中的一切憂郁。那是造就萬物的生命之光啊,那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這個星系的真正主宰!
大家不明白,這雪山上的日出與別處有何不同,為何會令自己如此心情激蕩,那種欲哭著跪地膜拜的沖動又源自何方?一時間天地俱寂,只有那奪目的光芒打量著它照耀下的一切,它無分正邪,沒有對錯,自亙古以來它便已存在,至恒久以后,它還將燃燒,就它而言,人類只是這大地上眾多生物的一種,同樣卑微而渺小,同樣只是它的同類――地球身上的寄生物。
靜默良久,誰也沒說話,眾人心情不一,有豪邁,有慚穢,有敬仰,有卑微。載著復雜的心情,亞拉法師第一個轉(zhuǎn)過身去;卓木強巴、唐敏等人長久地呆立。呂競男淡淡地發(fā)出指令:“繼續(x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