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格洛麗亞,真的沒有必要了。”他插嘴說,口氣堅定得令人驚奇。
感性的一刻就這樣被剝奪了,格洛麗亞拼命想恢復現(xiàn)實的口吻。“好吧,如果你想上來的話,隨時歡迎。晚餐理論上定在八點。晚餐前若想喝一杯的話也行。想做什么別客氣,什么都不想做也行。桑迪什么時候回來,只有老天爺才知道?!闭f完,她心滿意足地上樓,回到臥室,沖了澡,換好衣服,保養(yǎng)皮膚,然后看看兩個兒子有沒有好好做功課。因為有人死了,他們不敢造次,變得很用功,或者只是假裝在用功而已。
“他看起來很傷心嗎?”哈利問,哈利是弟弟。
“你明天可以見到他。對他要很有禮貌,很嚴肅才行?,?shù)龠_正在幫你們做漢堡。到游戲房去吃,別到廚房去,懂嗎?”她連想都沒想,就冒出后面這些話,“他是個非常勇敢正直的人,要極為尊敬地對待他。”
下樓到客廳時,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賈斯丁搶先一步。他接下一大杯威士忌加汽水,她則幫自己倒杯白酒,坐在扶手椅上。這椅子其實是桑迪的,不過她現(xiàn)在不去想桑迪。有好幾分鐘的時間——實際上過了幾分鐘,她也不清楚——兩人不發(fā)一語,不過時間拖得越久,格洛麗亞就感到兩人之間這段以寂靜搭起的橋梁更加堅固。賈斯丁啜飲著自己的威士忌,她則松了一口氣,注意到他還沒有桑迪新養(yǎng)成的惡習,就是喝酒時閉上眼睛,撅起嘴,仿佛倒酒給他是請他品酒。這種習慣讓格洛麗亞厭惡到極點。他一手端著酒杯,走向落地窗,向外看著大燈照亮的庭園——二十只一百五十瓦的燈泡接上房子的發(fā)電機,發(fā)出的光線照亮了他半張臉。
“或許大家都是那樣想?!彼蝗徽f出這句話,像是繼續(xù)一段他們剛才沒有進行的對話。
“怎么個想法,賈斯丁?”格洛麗亞問。她不確定賈斯丁講話的對象是不是她,不過還是干脆問,因為他顯然是需要談心的對象。
“以為對方愛你的原因不在你本身,以為你是什么騙子,愛情大盜?!?/p>
是不是大家都這樣想,格洛麗亞并不清楚,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那樣想是不應(yīng)該的?!百Z斯丁,你當然不是什么騙子,”她以剛強的口氣說,“你是我所認識的最真實的人之一,你一向都是。特莎很仰慕你,也仰慕得很有道理。她這個女孩子真的是非常幸運?!敝劣趷矍榇蟊I嘛,她心想,他們那一對之中的哪一個不倫,猜中了也不會有好處!
賈斯丁并沒有響應(yīng)她隨口說出、讓他安心的話,或者是有所反應(yīng),只是她看不出來而已。好長一段時間,她只聽到狗叫聲產(chǎn)生連鎖反應(yīng)——一只開始吠叫,然后所有狗跟進,穆薩葛這個黃金地段附近的狗全數(shù)加入。
“賈斯丁,你一直都對她很好,你也知道,不應(yīng)該為了自己沒有犯下的罪過自責。很多人在心愛的人過世時都會自責,這樣做對自己并不公平。人與人相處時,不能以假設(shè)對方隨時可能離開人世的方法來對待,不然怎么相處得下去?你說是不是?她在世的時候,你對她很忠誠,一直都是?!彼又卣Z氣,以這個方式同時暗示這樣的說法不適用在特莎身上。她很確定的是,賈斯丁并非不懂這樣的暗示。賈斯丁正要提起那個可惡的阿諾德·布盧姆,這時讓她很惱火的是,她聽見丈夫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知道兩人間的情迷氣氛遭到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