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的女老板竟然在我被收容的第一天就來看我，還幫我?guī)Я怂饺艘挛锖鸵诲伿卟藴?。后來，每天將近中午時，她都會帶蔬菜湯過來。我告訴她這兒吃得很好，獄卒每天都會從對面的餐廳訂兩次套餐給我吃，但是，她仍然繼續(xù)為我?guī)?。我禮貌性地喝了幾口，然后將鍋子遞給獄卒，讓他喝掉剩下的湯。

我為自己留在公寓里的雜亂向文具店女老板致歉。她對我說：

“你太客氣了，我和我女兒已經(jīng)把公寓都打掃干凈了。尤其是那一大堆紙，我已經(jīng)把一些揉皺的紙和丟在字紙簍里的紙給燒了，其他的就放在桌上。但是后來警察來了，就順手把它們也拿走了?！?/p>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我還欠你兩個月的房租?！?/p>

她笑著說：“那間小公寓的房租我向你收得太貴了。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可以等到回來時再還我錢，也許明年吧!”

我說：“我不認(rèn)為我會再回去，但是我一定會托人拿錢還你。”

她問我是不是還需要什么東西，我說：“呃……我需要紙和筆，但是我半毛錢也沒有?！?/p>

她說：“噢!對了，紙和筆!我早就該想到了，真不好意思?！?/p>

第二天，她來了，帶著湯、一疊方格紙和幾支筆。

我對她說：“謝謝，這些我一定會還你?！?/p>

她說：“哎!你總是提到還錢、還錢的，其實我倒是喜歡你說些別的事情，譬如，你寫什么呀?”

“寫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她強調(diào)說：“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寫的是事實還是只是虛構(gòu)的內(nèi)容?！?/p>

我告訴她，我試著去寫些真實的故事，但是在某些時候，當(dāng)這些故事因為本身的真實性而令人無法忍受時，我就必須去改變它。我又告訴她，我試著去敘述自己的故事，但是我做不到，我沒這個勇氣，因為這些故事會深深地傷害我。于是我就美化一切事實，描述出來的事物往往與它本身所發(fā)生的事實并不相同，而是與我原先對它的期望比較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