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黑人已經(jīng)對那位南瓜臉出言不遜了。南瓜臉坐在離門階十五碼處的車?yán)?,等待末日之?zhàn)[1]《圣經(jīng)》中世界末日之善惡決戰(zhàn)。[1]平息。但是末日之戰(zhàn)還沒完沒了,因?yàn)轱L(fēng)還不夠大。南瓜臉不想理黑人,但黑人不肯善罷甘休。南瓜臉讓步,摸索他的西裝外套——在巴拿馬,這件外套只有重要人物或保鏢才穿——抽出皮夾,從皮夾里抽出一張鈔票,再把皮夾塞回內(nèi)側(cè)的左口袋,搖下車窗,讓黑人可以把傘遞進(jìn)車?yán)?。南瓜臉和他說笑,給他十塊錢,免去淋得一身濕。操作完成。記上一筆:南瓜臉會說西班牙文,雖然他才抵達(dá)此地。
潘戴爾微微一笑。是真正充滿期待的微笑,而非隨時掛在他臉上的那種微笑。
“比我想的還年輕?!彼麑χ斔鼓鹊谋秤按舐曊f?,斔s在她的玻璃隔間里,緊張地拿她的彩票,核對她從沒贏過的中獎號碼。
贊許有加。仿佛他已凝望經(jīng)年,就為了推銷西裝給歐斯納德,就為了擁有歐斯納德的友誼,而非立時察覺對方真正的身份:一個來自地獄的顧客。
潘戴爾大膽對瑪塔說出他的觀察,瑪塔只抬起秀發(fā)烏黑的頭表示會意,沒答話。潘戴爾將自己整頓好。有新客戶上門時他一貫如此,并帶著希望被發(fā)現(xiàn)的神態(tài)。
因?yàn)樗纳钣?xùn)練他要信賴第一印象,所以他也同樣重視自己在別人眼中的第一印象。例如沒有人會希望裁縫是坐著的。但潘戴爾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決定,P&B應(yīng)該成為喧嚷塵世里的靜謐綠洲。因此,他刻意要讓人看見他坐在那把古舊的門房椅上,簡直就是他膝上那本年代久遠(yuǎn)的《時代》雜志的翻版。
而且他完全不在意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茶盤,就像此刻一樣,擺在《倫敦畫報(bào)》與《鄉(xiāng)村生活》的舊雜志中間,茶盤上有只貨真價實(shí)的銀茶壺,還有新鮮可口的小黃瓜三明治。特薄三明治是瑪塔在她的廚房里精心制作的完美成品。每回新顧客剛上門的敏感階段,瑪塔就堅(jiān)持待在廚房里,免得一個滿臉傷疤的混血女人,會威脅到白種巴拿馬男人耽溺于自我修飾的尊嚴(yán)。而且她也喜歡在那里看她的書,因?yàn)樗K于讓她重拾學(xué)業(yè)。心理學(xué),社會歷史,還有一科什么他老記不得。他希望她讀法律,但她直言不諱地拒絕了,理由是律師全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