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
斜陽正將它金色的余暉從窗中灑進來,病房中靜極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連點滴管中藥水滴下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洛美一直凝視著那藥水。一滴、兩滴、三滴……
“姐姐!”
是洛衣!是洛衣的聲音!
她睜大了眼睛,四處靜悄悄的,什么人也沒有。
“姐姐!”
她又聽到了。這聲音總是縈繞在她耳畔,無論她醒著、睡著。她知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無法擺脫這個聲音了,如附骨之蛆,她永遠也無法擺脫……除非她也死去……
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有人推開門進來,她聽得出這種熟悉的步伐聲,她閉上了眼睛。
她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她聽到他說:“你不想看見我,我就盡量約束自己不到醫(yī)院來。可是醫(yī)生說你一直不肯吃東西,你這是在懲罰誰?是你自己,還是我?”
洛衣凄厲的聲音在她耳中回響:“姐姐!”
她永遠也掙脫不了的噩夢!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說話??墒悄悴荒懿怀詵|西。那是一場意外,你根本不需要這樣自責(zé)?!?/p>
“姐姐!”
洛衣仿佛又站在那里,黑黝黝的大眼睛瞪著她。
“美?!彼兆×怂氖郑脩┣蟮恼Z氣說,“這件事應(yīng)該報應(yīng)在我身上。算是我求你,不要這樣子下去,好不好?一切的一切,都怪我。美!”
她輕輕地抽回了手。
“姐姐!”洛衣凄厲地叫著,那聲音仿佛是一根尖利的鋼針,一直貫穿她的大腦,將她的整個人都生生釘在十字架上,永生永世,不得救贖。
言少梓又嘆了口氣,終于徒勞地走了。
她重新睜開了眼睛,點滴仍在滴著。一滴、兩滴、三滴……而她虛弱得連拔掉針頭的力氣都沒有……
太陽光正慢慢地退縮,黑暗正一寸一寸地侵吞著窗外的世界。
夜晚又要來臨了,可怕的噩夢又要來臨了。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就會見到洛衣全身血淋淋地站在她的面前,用凄厲絕望的聲音尖叫:“姐姐!”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她就又重新墜入了現(xiàn)實的噩夢。一切的一切都在指責(zé)她――是她害死了洛衣。是她害死了洛衣!她不僅害死了洛衣,還害死了爸爸!她把自己在世上僅有的親人都害死了,她害死了他們。
她只有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到天明。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她在混沌中過著,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念頭,只是萬念俱灰。
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大概又是例行來勸她吃飯的護士小姐吧。
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并且替她打開了燈。昏黃柔和的光線中,他手中那束谷中百合顯得優(yōu)雅美麗。他首先將花插到了床頭柜上的花瓶里,然后在她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開口說道:“我好長時間沒有在花店里見到你了,問了小云,才知道你病了,進了醫(yī)院。她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家醫(yī)院,我查遍了本城大小醫(yī)院,總算找到了你。”
她的目光虛虛地從他臉上掠過,沒有任何焦點。
他說:“我和你的醫(yī)生談過了。他說你的抑郁癥已經(jīng)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從入院到今天,你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沒有開口吃過任何食物,這樣下去,即使你不餓死,也會抑郁而死?!彼A讼聛?,觀察她的反應(yīng)。她的目光仍是虛的,望著空中某個不知名的點,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
他的臉上浮起一個嘲諷的笑容,他說:“好吧,顯然你現(xiàn)在惟求一死,可是我下面的話你一定要仔仔細細地聽,聽完了之后,還想不想死就隨便你了,聽到了沒有?”
也許是他的聲音夠大,她的目光終于落在了他的臉上,但仍是茫然的,仿佛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好吧?!彼瓦捅迫说仄仁顾哪抗夂退鄬?,他一字一頓地說,“現(xiàn)在你得聽好了:官洛衣與官峰的死是一個陰謀,你懂不懂?是謀殺!官洛衣根本不是自殺,她也并沒有酒后駕車。車子失控的真正原因是有人在你妹妹身上做了手腳,你的父親是這場謀殺的另一個犧牲品。言氏家族為了維護他們所謂的家族利益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