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熱情得很:“我的中文名字叫李國樞,國家的國,樞機的樞,我在美國圖書館辦公?!?/p>
卓羚與他握手。
纜車徑比從前熱鬧得多,愛靜的卓羚競有點不慣。
忽然之間,華南中學的下課鈴又大響起來,卓羚忍不住微笑。
她擁著被褥好好睡了一覺。
醒來已是黃昏,起來步行去吃面,發(fā)覺面鋪已經關門,現在開著一間洋人素食店。
市容變化很大,叫卓羚吃驚的是百物騰貴,三年來物價漲上一倍不止。
惠顏氣呼呼趕來陪她。
“想見誰,我?guī)湍闳ゼs?!?/p>
卓羚不出聲。
“可是想見心一?”
“不要勉強。”
“她應當現身?!?/p>
“惠顏,各人有各人想法?!?/p>
“我去問一問?!?/p>
第二天消息就來了:“卓羚,美國會所,中午十二時?!?/p>
卓羚有點意外,沒想到心一這樣爽快。
卓羚與惠顏一起赴約,心一比她們早到。
一看見她們立刻站起來迎出。
卓羚吸進一口氣,淡妝的余心一美極了,高佻身段里在窄腰套裝里苗條如昔,她婀娜地張開雙臂。
她與兩位朋友輕輕擁抱。
領班笑著走近:“葉太大現在可以上菜了吧。”
呵!此刻是葉太太了。
她叫了許多菜,十個人大概可以吃得完,愉快熱情地推介都會好去處。
卓羚很沉默,惠顏也不多話。
但心一的興致一直維持活躍到下午兩時。
惠顏有事要先走,卓羚也跟著告辭。
到了門口,倆人茫然,異口同聲地問:“那是誰?”
那可不是余心一。
美麗敏感憂郁的心一已死,借尸還魂的是一個世故、庸俗,生活富泰的名教授妻子。
終于,惠顏說:“她總算生活得很好。”
卓羚反問:“那叫做生活嗎?一點靈性也無?!?/p>
“要求不可太高。”嘴巴豁達,語氣卻黯然。
倆人嗟嘆了一晚。
月亮升起來,亞熱帶的太陰星又圓又大又亮,就在眼前,唉,吳剛仍在砍桂樹,玉兔蹲到一邊,想起孩提時好時光,卓羚心酸,父母縱使打罵,到底照顧周全,現在,一切靠自己死撐。
她倆累極而睡。
第二天卓羚先起來,收拾地方,做咖啡煎雞蛋,在外國生活過的人說什么也勤快點。
她替惠顏掩上門,讓她睡久些,記者生涯不易捱,做了這么些年,越升越辛苦。
她正在享受日報上的副刊,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響。
卓羚耳聰目明,立刻去輕輕開門探視。
她看到一個短發(fā)女子的背影,站在樓梯處看華南中學的學生放小息在操場活動。
她全神灌注,嘴角含笑,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察覺身后有人。
噫,那么喜歡孩子,可見她一定沒有孩子。
卓羚輕輕咳嗽一聲。
那位女士轉過頭來,呵,已經中年了,可是保養(yǎng)得非常好,身上沒有多余脂肪,名貴含蓄的打扮配合年紀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