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訴教務主任?!?/p>
“拜托你!”芝蘭笑得滾倒在舊沙發(fā)中。
她好似渾無煩惱。
“芝蘭,你們家打算搬到什么地方去?”
她毫不在乎地搖搖頭:“不知道,過一天算一天?!笨墒锹曇衾镉幸唤z外人聽不出的凄惶。
“芝蘭……”
“安真,我們且說些開心的事?!?/p>
“芝蘭,別忘記到福寧臺來探訪我?!?/p>
“真是個好地名,安真住在福寧臺,于是福壽康寧,安真,你是前生修過的一個人?!?/p>
“芝蘭,近日你說的話我都不太明白?!?/p>
“是嗎,不要緊,不影響我倆友誼?!?/p>
“芝蘭,為什么這陣子不見甄子謂?”
“航空公司調他到星馬工作,三個月后回來?!?/p>
“你與他……”
芝蘭忽然趨到安真耳邊,輕輕講了幾句。
安真聽完,十分震驚,用手掩住嘴,不知說什么才好。
芝蘭微笑:“所以,只有你還是孩子?!?/p>
天色漸漸暗了。
第二天一早,車炳榮特地出去買了張報紙,放桌子上,笑著與妻子說:“現在要叫他簡老板了?!?/p>
“這就是他創(chuàng)辦的報紙嗎?”
“我已向報攤訂閱,一定要捧場?!?/p>
車太太說:“呵,叫港報?!?/p>
“看不出一個文人有那樣的魄力,安真,記得簡先生嗎,送武俠小說給你那一位?!?/p>
安真過去打開報紙,第一版新聞圖片驚心動魄,安真本來在吃早餐,一塊面包硬是哽在喉嚨咽不下去。
新聞照片中漫山遍野都是衣衫襤褸的難民,被軍裝警察似狗般追趕,抓上警車。奇是奇在有大量普通市民送糧食給這批難民,他們搶到面包就往嘴里塞,叫人心酸。
車太太啊呀一聲,握緊丈夫的手。
車炳榮低聲說:“幸虧出來了?!?/p>
副刊有簡先生親筆撰寫的招牌武俠小說,叫做玉劍痕,安真如獲至寶,立刻拜讀起來。
車先生指著報紙,哈哈大笑:“我有個名人房客?!?/p>
在學校斜坡上,馬逸迅朝安真追上來。
安真猶有余悸:“不要走近我!”
“安真,”他垂頭喪氣,“你聽我講?!?/p>
“我討厭你?!?/p>
同學們聽見吆喝聲,紛紛轉過頭來看個究竟,馬逸迅只得看著車安真走開。
安真躲得男生遠遠,像他們身上有惡性傳染細菌,同時,她覺得自己也有責任,于是更加慎于言行,穿中性服裝,不施脂粉,目不斜視。
一星期后的一天,放學回家,聽見哭聲。
安真知道忻先生已經辭世。
在旁人眼中,病人掙扎了那么久,吃盡苦頭,到最后,皮色黧黑,焦痕處處,慘不忍睹,能夠解脫也是好事,可是當事人孤苦無依,不得不哀哀痛哭。
忻芝蘭一個人坐在梯間發(fā)呆。
安真跑過去坐在她身邊,芝蘭把頭靠在好友肩上。
她輕輕說:“記得嗎,9歲時,我們時時坐在簡先生門口談天?!?/p>
“簡先生會給我們吃果仁巧克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