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賀尷尬地扶著于婆婆出去。

半晌回來，訕訕說：“那是于仁行的于婆婆?！?/p>

“是個人瑞，怕是民初出生?！?/p>

“不，是宣統(tǒng)最后一年?！?/p>

“清朝人!”

“記性還那樣好。”

芳好笑：“還記得有雙高跟拖鞋?！?/p>

有賀不出聲。

“老得那樣壯健，我也愿做百歲人瑞。”

吃完飯，他說：“看什么電影？我有全本《亂世佳人》?！?/p>

芳好說：“我得回去了?！?/p>

“我有一個朋友開古董店，最近他得了一批翡翠飾物，你有無興趣？”

芳好搖搖頭。

“怪人，你到底喜歡什么？”

“剛才那頓飯就很值得欣賞。”

“這樣吧，芳好，我送你回家休息，晚上再接你出來?！?/p>

芳好點點頭。

她不是那種可以從早玩到晚的人，大家興高采烈，她卻累得發(fā)呆。

回到家，松口氣。

電話答錄機上全是家人的聲音：“芳好，回家吃飯?！薄胺己?，媽媽等你。”“芳好，生日快樂?！?/p>

又到生日了。

她在傍晚八時三十分剖腹出生，母親為她頗吃了一點苦。

極小之際，有欠乖巧，考不進私校，只得讀公校。不愛說話，喜歡看書，忽然之間，成績突飛猛進，成為優(yōu)異生。

芳好記得從此之后，母親提起她便咧嘴笑，芳好找到了孝親之道，更加用功。

恍如昨日，她帶著小小杯狀蛋糕回學校與同學慶祝生日。

一晃老大了。

區(qū)汝棠曾在她生日時送一束小小毋忘我。

學生時期，他經(jīng)濟情況不是那么好，是個不煙不酒勤學的好青年，每朝推著腳踏車來等芳好。曾有各式各樣小跑車想侍候芳好，但是她選擇腳踏車。

母親知道了，急急叫德國平治車廠寄一輛性能卓超的爬山腳踏車給她。

母親們都是那樣夸張。

芳好忽然披上外套出門回家。

葉太太來開門：“芳好，”十分驚喜，“是你？”

芳好緊緊抱住母親，淚盈于睫。

趁生你的人還在，好好慶祝生日。

結好自樓上下來，“姐，你終于現(xiàn)形了。”

結好身后是亮佳。

芳好看到亮佳倒是歡喜，立刻問：“杜索道夫內(nèi)衣展覽的單位設計出來沒有？”

亮佳答：“剛剛收到，圖樣已傳到你手提電腦里?！?/p>

“你帶著的話就讓我看看?！?/p>

亮佳剛要取出，結好一下子按住：“今日不談公事，姐，這個時辰，你出生沒有？”

芳好答：“還沒有?！?/p>

“還沒出生，怎辦公事，來，喝杯綠茶?！?/p>

你別說，結好自有道理。

芳好笑問：“你的未婚夫呢？”

“回家去了，”結好笑嘻嘻，“不準他在這里搶鏡頭?！?/p>

亮佳也笑：“葉太太的注意力全放在準女婿身上?！?/p>

“大伯的禮物一早送到，珍貴隆重?！?/p>

葉太太展示那串鉆鏈。

這種首飾她也有，隨時拿得出來做女兒嫁妝，可是男家送的又自不同。

“通知父親沒有？”

葉太太的聲音轉(zhuǎn)冷：“不必去打擾他了?！?/p>

“總得知會他?！?/p>

“是我女兒嫁人的好日子，我不想看到他?！?/p>

“他是結好的父親?！?/p>

“我問過結好，她也不想見他。”

“媽媽，這好像不合情理。”

葉太太嗤一聲笑：“同他講道理？”

“他無禮，我們也無禮，就降格同他一樣了，我才不干這種事?！?/p>

葉太太沉默，過一刻才說：“你這樣明白事理，人家未必欣賞?！?/p>

芳好輕輕說：“我一貫孤芳自賞?！?/p>

葉太太吁出一口氣，伸手摸大女兒的臉：“父母離異，你受的創(chuàng)傷至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