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好取過外套。

鎖了大門到樓下，司機緩緩把車駛過來。

剛想上車，咦的一聲。

這不是家里老司機，這是方有賀。

“我家阿忠呢？”

阿忠站在她身后無奈地說：“大小姐，方先生叫我下班?！?/p>

這不是爭執(zhí)的時候，她只好吩咐：“你下班吧。”

上了車，她同方有賀說：“你怎可命令我家司機。”

“一個人在情急之下會做一些出軌的事。”

“下次不可以這樣?！?/p>

“芳好你真是斯文人，這已是你最強烈的抗議？”

“你想我罵人摔東西？”

“在英國受教育的人，個性大多如此含蓄。我有一英籍朋友，看到殺人放火場面都只是皺眉輕輕說：‘這不大好?！?/p>

芳好問：“找我有事？”

“沒事，只想見面聊幾句?！?/p>

“我不懂聊天藝術(shù)。”

“那么，聽我傾訴?！?/p>

芳好微笑，像他這樣的人，有什么話要說？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還想怎樣？

他似明白芳好想什么，輕輕說：“同伙伴訴說煩惱，不算過分吧？”

“你不愁沒有對象。”

“她們都欠缺一對好耳朵。”

“嗯?！?/p>

“你們一定在背后說過我其實對制衣及設(shè)計一竅不通吧？”

“……”

“但是《華盛頓郵報》的老板葛蘭姆太太生前對辦報也不甚了了，但她善于用人，而且大膽將權(quán)力下放，接受意見?！?/p>

“……”

他得不到回應(yīng)，轉(zhuǎn)過頭去看她，發(fā)覺芳好累極已經(jīng)睡著。

皎潔的面孔寧靜平和，像個孩子那樣微張著嘴，她有做夢嗎，做什么夢？

方有賀不去吵醒她，開車把她送回家里。

車一停，她反而醒了。

“呵，到家了，謝謝你。”

也不待男伴替她開車門，自己下車說聲再見，便走到樓上去。

不近人情？

那是故意的，芳好實在不想與方有賀混熟，對他的煩惱也無興趣。

她扮作魯莽，打斷了良夜。

床邊有一本書，正是她喜愛的作者費茲哲羅所著的《夜未央》。

她拿起書看數(shù)頁，睡著了。

那邊，方有賀把葉家的車駛返葉家。

葉太太正與朋友搓麻將，見是他，找了替身，與他到偏廳說話。

“是來找有成嗎？他與結(jié)好出去跳舞了。”

“葉阿姨，你快回到牌桌上去，我這就走了?！?/p>

話還沒說完，有成與結(jié)好進門來。

結(jié)好脫下外套，里頭穿一件淡湖水綠紗旗袍，上邊繡一只只小昆蟲，像蝴蝶、蚱蜢、飛蛾，非常有趣。

他倆像小朋友般手拉手，顯然喝過酒，有點興奮。

“咦!大哥，你在這里?！?/p>

“媽，趁家長都在，我們想宣布一個好消息，有成向我求婚，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方有賀跳起來。

葉太太怔住，一時間出不了聲，終于“呀”一聲。

有成說：“葉阿姨請允準結(jié)好嫁給我，我會終身愛護她、照顧她?！?/p>

葉太太笑出來：“啊，這么快?！?/p>

“既然知道已經(jīng)遇上至愛，還呆等什么呢？”

方有賀看著兄弟發(fā)亮的臉，不知說什么才好。

“有成，我同你回家從詳計議?！?/p>

有成笑：“大哥，我不等你了，我這次超車搶先，我們會先訂婚，然后籌備婚禮，六個月后注冊?！?/p>

方有賀坐下來，也笑了。

緣分一到，推都推不掉。

“打算請客嗎？”

“我會先知會父母，聽他們意見，但我自小與大哥最合拍，什么都與他商議，他時時給我忠告，大哥，我們不打算鋪張?！?/p>

葉太太試探：“總得穿白紗吧，不要放棄新娘子打扮，我?guī)湍闳ゼ~約王薇薇處訂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