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輛藍白色的巡邏車悄悄駛到我們身后。沙博諾下了車,和那些警員聊了幾句,很快就回來了。
“他們會在后面掩護?!彼榻B道,朝巡邏車的方向點點頭。他的語氣變得十分嚴肅,輕松的情緒全消失了。“行動吧?!?/p>
我打開車門??藙诘聽栍窒腴_口說話,不過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轉頭朝公寓走去。我跟在沙博諾后面,看到他解開衣扣,右臂肌肉緊繃,微微彎曲。這是反擊的反射準備動作。準備什么呢?我不禁猜想起來。
紅磚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鄰近的建筑都被夷為平地了。旁邊空地上垃圾遍地,大塊的水泥板散放在地上,如同冰河災難消退后遺留的大石頭。樓房南側,有一道已腐朽傾塌的鐵籬笆。那只壁畫上的山羊則面朝北方
三扇古舊的白色大門面朝伯格街一字排開。門前的空地上,有一條鋪著瀝青的小路直通到馬路。這小段瀝青路以前漆成了紅色,如今看來卻變成了干涸的血漬。
第三扇門的窗戶上,有一行手書的牌子斜掛在淺灰色的蕾絲窗簾旁。透過那臟乎乎的玻璃,我艱難地辨認出這行法文字――有房出租。克勞德爾一只腳踏上臺階,按下門框旁邊兩個門鈴按鈕中上面的那個。沒人應答。他又按了一次,隨即用力敲起門來。
“他媽的!”一聲尖叫直沖我的耳膜。這刺耳的魁北克臟話令我的心提到了喉嚨口。
我轉過頭,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距離我左耳只有八英寸的一樓窗戶。一張臉透過窗戶對我們怒目而視。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把我的門敲爛了!混蛋!你要賠我的門!”
“警察?!笨藙诘聽柎鸬?,沒搭理他的粗口。
“哦,是嗎,有證件嗎?”
克勞德爾朝玻璃揚了揚警徽。那張臉湊上前去,我這才看清這是一張女人的臉。通紅的胖臉外側圍著一條透明的檸檬色圍巾,圍巾在頭上夸張地打了個結。那個結向上伸展,在空氣中扇動,如同一雙雪紡耳朵。如果除去那多余的裝飾和身上九十磅的肥肉,她倒是和那只山羊非常相像。
“有什么事?”她從克勞德爾、沙博諾到我逐個掃視一遍,頭上的結也跟著飄揚。也許她認為我是三個人中最沒有殺傷力的,于是指著我問。
“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我答道,立刻感覺自己似乎在模仿杰克 韋伯 。我這話用法語說來比用英語動聽一些。至少,我也沒有故作客氣地加一個“夫人”。
“這是關于讓 馬克的事嗎?”
“我們不應該在街上談這個問題吧?!蔽艺f道,心想誰是讓 馬克。
那張臉猶豫片刻后就消失了。一會兒,我們聽到門鎖“咔嗒”轉動的聲音,隨即門開了,里面站著個肥胖無比的女人,她身上穿著滌綸料子的居家服,腋下和腹部的衣服浸滿汗水,留下深色的汗?jié)n,我還可以看到藏在她脖子皺褶處的汗和塵垢,結成一圈圓環(huán)。她打開門后,轉過身沿著一條狹窄的走廊蹣跚而行,消失在走廊左手邊的一扇門后。我們跟在她身后魚貫而入,克勞德爾帶頭,我殿后。走廊里彌漫著卷心菜和油污的氣味,里面的溫度至少有華氏九十五度 。
她那狹窄的公寓里惡臭難當,聞起來一股貓糞的味道,里面塞滿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大量生產的笨重深色家具。我想家具上的布藝說不定還是當初出廠時配好的,根本沒有換過。一條光亮的尼龍地毯與客廳的地毯形成對角線,客廳地毯是波斯地毯的蹩腳仿制品。目之所及,無處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