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歲,嗯。”我緩緩地點了點頭,“很有可能?!?/p>
他把這張表單獨放在桌上。
“蘇姍妮 圣-皮埃爾。女性。自一九九四年三月九日起失蹤,”他的嘴唇邊讀邊動,“放學(xué)后就沒有回家,”他頓了頓,自己默默計算,“十六歲。天??!”
我再次搖了搖頭?!八×恕_@不可能是個小女孩。”
他皺緊眉頭,抽出最后一張表?!耙练蛄?nbsp;方丹。女性。三十六歲。于三月二十八日最后出現(xiàn)在七島港。她是個印度人。”
“存疑。”我說道。我不認為遺骨是個印度人。
“就這么多,”他說道。桌上擺著兩張表。米里亞姆 魏德,四十五歲,以及伊莎貝爾 加尼翁,二十三歲??赡芩齻冎械囊晃痪吞稍谙旅娴乃奶柦馄适摇?藙诘聽柖⒅摇C济櫟矫夹奶?,形成又一個V形,這次是個倒過來的V形。
“她死時到底多大?”他問道,重音放在時態(tài)上,終于透出了飽受壓抑的不耐煩。
“我們一起下去看個究竟吧?!边@會給你的一天帶來些許陽光,該讓你嘗嘗與尸體共舞的滋味了。我不安好心地想。
這對他來說有些殘忍,不過我就是忍不住想這樣做。我非常清楚克勞德爾向來避開解剖室的名聲,可我就是要讓他難受。一時間,他的表情十分尷尬,左右為難。我喜歡看到他不自然的樣子。于是,我從門后的掛鉤上取下實驗室袍,穿過走廊,插鑰匙開電梯。他一路默默隨行,就像是個去做前列腺檢查的男人??藙诘聽柡苌俪俗@部電梯,因為它只通往停尸間。
尸體依舊保持著原樣,靜靜地躺在那里。我戴上手套,除下白紙。我從眼角瞄到克勞德爾釘在門口一動不動。他只算是勉強踏進了房門。他的目光不斷游移,從不銹鋼臺面轉(zhuǎn)到裝著瓶瓶罐罐的玻璃柜,再到懸掛著的天平,什么東西都看過,就是不看尸體。我見過這種人??凑掌瑳]事。照片上呈現(xiàn)的血和淤塊還不是太恐怖,是遙遠的。刑警的專長便是尋找線索、抽絲剝繭、解開謎題。然而, 要直接面對解剖臺上的尸體,卻完全是另一回事。盡管現(xiàn)在克勞德爾心里害怕得要命,在我面前卻得努力裝出冷靜的樣子。
我把恥骨從水里拿出來,慢慢掰開來仔細看。我用個探針挑開覆蓋右恥骨的凝膠狀的鞘。鞘逐漸松脫。底下的骨頭露出幾道平行的凹痕。這根堅硬而細長的骨頭形成骨盆的最外緣,和左邊的恥骨以膠質(zhì)物相連。我在左趾骨重復(fù)了相同的操作。那邊也一樣。
克勞德爾仍然站在門廊處一動不動。我提著骨盆去照鹵素燈,我先把燈臂拉伸過來,按開啟鍵。熒光燈立刻照亮了骨頭。在圓形的放大鏡下,用肉眼看不到的骨盆的細節(jié)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我看了看每條髖骨最上端的曲線,發(fā)現(xiàn)了我期待的答案。
“克勞德爾先生,”我說的時候沒有抬頭,“看看這里。”
他走到我身后,我移開身子讓他看清楚。我指著髖骨上端的異常處給他看。這女子死前髖骨頂端正要長成。
我放下骨盆。他繼續(xù)盯著它,但卻沒有碰觸它。我回到尸體旁邊檢查鎖骨,對發(fā)現(xiàn)的結(jié)果非??隙āN野研毓悄┒藦乃锾崞饋?,刮掉上面的組織。我示意克勞德爾過來。我無言地指著骨頭的末端給他看。它表面有很多像浪花般的皺褶,像恥骨面一樣。鎖骨中間黏著一小圓片骨頭,小骨頭的末端形狀清晰,沒有損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