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功應(yīng)了一聲:“是?!毕肓艘幌耄f:“三公子,要不這個(gè)禮拜打獵去,約霍宗其和康敏成一起?!蹦饺萸鍘F放下手中的雜志,欠身起來,說:“叫你不用拐彎抹角,怎么還是?嗦?”雷少功這才道:“那任小姐雖然美,到底不過是個(gè)女人,三公子不用放在心上?!?/p>
慕容清嶧問:“誰又多嘴告訴你了?”雷少功道:“三公子這樣發(fā)脾氣,他們自然不敢隱瞞。”慕容清嶧道:“少在這里跟我打官腔。”到底心里還是不痛快,停了一停,才說:“我原以為,她說有男朋友只是一句托詞?!?/p>
雷少功看他臉上,竟有幾分失落的神色,心里倒是一驚。只見他左眼下的劃傷,傷痕已只剩了淡淡的一線,卻想起那日荷花池畔的情形來,連忙亂以他語:“晚上約馮小姐跳舞吧,我去打電話?”慕容清嶧卻哼了一聲。雷少功怕弄出什么事情來,慕容灃教子是極嚴(yán)厲的,傳到他耳中,難免是一場(chǎng)禍端。只說打電話,他走出來問侍從:“今天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兼著侍從室副主任的職位,下屬們自然不會(huì)隱瞞,一五一十地向他說明:“下午五點(diǎn)多鐘,三公子去凡明回來,車子在碼頭等輪渡,正巧看見任小姐和朋友在河邊?!彼謫柫藥拙?,心里有了數(shù),想著總歸是沒有到手,才這樣不甘心罷了。一抬頭看見慕容清嶧走出來,連忙迎上去,問:“三公子,去哪里?”
慕容清嶧將臉一揚(yáng),說:“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里,你去?!彼犃诉@一句話,心里明白,可是知道不好勸,到底年輕,又不曾遇上過阻逆,才養(yǎng)成了這樣的性子。雷少功沉默了半晌才說:“萬一先生……”
慕容清嶧卻道:“我們的事,父親怎么能知道?除非你們?nèi)ジ婷堋!闭f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是又動(dòng)了氣,雷少功只得應(yīng)了一聲“是”,要了車子出去。
雷少功走了,宅子里又靜下來。這里只是他閑暇時(shí)過來小住的地方,所以并沒有什么仆傭之輩,侍從們也因?yàn)樗l(fā)過脾氣的緣故,都在遠(yuǎn)處。他順著碎石小徑往后走,兩旁都是花障,那些藤蘿密實(shí)的暗褚色葉隙間開了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仔細(xì)看去才知道是菊花夾在中間。他一直走到荷池前,一陣風(fēng)過,吹得池中荷葉翻飛,像無數(shù)的綠羅紗裾。忽然想起那日,她穿一身碧色的衣裳,烏沉沉的長(zhǎng)發(fā)垂在胸前,眼睛似是兩泓秋水,直靜得令人出神――笑起來,亦是不露齒的輕笑,可是嘴角向上輕輕一揚(yáng),像是一彎新月,引得他想一親芳澤――臉上的劃痕,如今已經(jīng)淡下去了,卻到底叫他平生第一次遇上反抗。心里的焦躁不安,叫涼涼的秋風(fēng)吹得越發(fā)喧囂。
他又站了片刻,侍從已經(jīng)尋來,“三公子,任小姐到了。”
端山別墅的房子雖然小,但是布置得十分精致。房間里倒是中式的陳設(shè),紫檀家?,一色的蘇繡香色褥墊,用銀色絲線繡出大朵大朵的芙蓉圖案,看去燦然生輝。近門處卻是一架十二扇的紫檀屏風(fēng),那屏風(fēng)上透雕的是十二色花卉,木色紫得隱隱發(fā)赤,潤(rùn)澤如玉。落地?zé)舻臒艄馔高^紗罩只是暈黃的一團(tuán),像舊時(shí)的密炬燭火照在那屏風(fēng)上,鏤花的凹處是濃深的烏色,像是夜的黑。聽到腳步聲,素素的懼意越發(fā)深了,輕輕退了一步。慕容清嶧見她面孔雪白,發(fā)鬢微松,顯是受了驚嚇。于是說:“不要怕,是我?!彼齾s驚恐地連連往后退,只退無可退,倉皇似落入陷阱的小鹿。烏黑亮圓的一雙眼睛寫滿驚恐慌亂,直直地瞪著他,“我要回家?!彼p笑了一聲,“這里不比家里好?”牽了她的手,引她走至?xí)盖?,將一只盒子打開,燈下寶光閃爍,輝意流轉(zhuǎn),照得人眉宇澄清。
他低聲說:“這顆珠子,據(jù)說是宮里出來的,祖母手里傳下來,名叫‘?’。”拈起鏈子,向她頸中扣去,她只倉促道:“我不要,我要回家?!鄙焓秩ネ茀s,卻叫他抓住了手腕。他低低地叫了一聲:“素素?!彼静蛔∧_,被他拉得向前失了重心,直撲到他懷里。她掙扎起來,可是掙不脫。他低頭吻下來,她掙扎著揚(yáng)起手,他卻是早有防備,將臉一偏就讓過去。她只想掙脫他的禁錮,但氣力上終究是不敵。他的吻密密地烙在她唇上,烙在臉上,烙上頸中。她絕望里只是掙扎,指尖觸到書案上冰冷的瓷器,卻夠不著。她拼盡了全力到底掙開一只手,用力太猛側(cè)撲向書案,書案上那只茶杯“咣”一聲叫她掃到了地上,直跌得粉身碎骨。
恐懼直如鋪天蓋地,她只覺身子一輕,天旋地轉(zhuǎn)一樣被他抱起?;倘坏臒釡I沾在他的手上,她順手抓住一片碎瓷,他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奪下那碎片遠(yuǎn)遠(yuǎn)扔開。她急促地喘息,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可是到底敵不過他的力氣。她嗚咽著,指甲掐入他的手臂,他全然不管不顧,一味強(qiáng)取豪奪。她極力反抗著,眼淚沾濕了枕上的流蘇,冰涼地貼在臉畔,怎么也無法避開的冰涼,這冰涼卻比火還要炙人,仿佛能焚毀一切。窗外響起輕微的雨聲,打在梧桐葉上沙沙輕響,漸漸簌簌有聲。衣衫無聲委地,如風(fēng)雨里零落的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