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達 本迪戈還沒起床,一陣一陣地打著響鼾。埃勒里四處搜尋時,警官背靠著臥室門站著。
朱達的套房里又是一番景象??ɡ奶追砍錆M女性色彩,但缺乏深度和廣度。這里不同,雖然雜亂無章,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有知識的男人自得其樂的地方,有濃厚的文化和藝術(shù)氣息。隨處堆放著書籍,哪方面的都有,而且顯然是被讀過的;很多是珍稀版本,裝幀非常漂亮。油畫和蝕刻畫都是原作,能把它們收集到一起的肯定是那種有敏銳的鑒賞力和高雅的品味的人。其中有許多出自埃勒里并不熟知的藝術(shù)家之手,這一點他很欣賞,因為這證明朱達收藏作品時不是根據(jù)名氣取舍的,而是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不凡之處。其中有兩幅法國畫家郁特里羅①的小畫,正是埃勒里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
有一面墻完全被各種音樂唱片占滿了,起碼有二百五十套。要擁有如此驚人的收集,必須得花上好幾年的工夫。埃勒里看到里面有很多早已絕版的唱片,在收藏者的目錄上都是很少見的,其中有不少帕萊斯特里納、佩爾戈萊西、布克斯特胡德、巴赫、貝多芬、舒曼、勃拉姆斯、布魯克納、馬勒的作品,還有全套的格列高利圣詠。在一個長架子上全是民族音樂唱片。但是通俗一些的也有,像巴托克、欣德米特、肖斯塔科維奇、托赫的作品。這可以稱得上是自九世紀(jì)以來世界偉大音樂家的一次聚會。
在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蓋子敞開的琴盒。在絲絨襯里的烘托下,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發(fā)出耀眼的色彩。埃勒里撥動了一下琴弦,響應(yīng)他的是一種美妙的樂聲。
然后他又打開那架貝歇斯坦 ⑥鋼琴的琴蓋。這里可沒有那種鐘形酒瓶!朱達?本迪戈在這里不需要躲躲藏藏的。鋼琴后面的角落里,高高地堆著六箱塞貢扎克特級陳釀白蘭地。
埃勒里微微皺起眉頭,朝臥室的門瞥了一眼。
他搖搖頭,走向那張佛羅倫薩皮面桌。打字機就放在桌上。
他并沒有碰它。
突然,他坐了下來,開始翻抽屜。
警官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這里有那種信箋?!睗M滿的一大盒――精制的仿羊皮紙,光滑細(xì)膩,都是沒有裝訂的散頁,大小規(guī)格統(tǒng)一,沒有圖案,也沒有姓名首寫字母的壓花字。“你肯定嗎,埃勒里?”
“這是產(chǎn)自意大利的手工制作的紙。上面的水印可以證明。沒錯?!彼麖暮凶永锶〕鲆粡?,再把盒子放回抽屜。手里的那張紙被他直接放入了打字機。
“他會被吵醒的?!本僬f。
“那就再好不過了。遺憾的是他醒不了。他是醉倒的,而且這是輕噪音的……我不明白,如果真是這臺機器……”埃勒里把第三封恐嚇信拿出來,讓它斜靠在桌面上的一個酒瓶上,把信上的內(nèi)容重新在白紙上打了一遍。
打字機發(fā)出的聲音的確很輕。
埃勒里把剛打出的一份與原件擺在一起。他嘆了口氣,這聲音可不輕。結(jié)論是無可辯駁的:最后這封威脅說本迪戈大王的生命將于六月二十一日星期四結(jié)束的信,確實是在這臺打字機上打出來的。某些筆畫的傾斜、墨色的濃淡、字與字的間隔都絲毫不差。
“就是它了,爸?!?/p>
他們在朱達這間安靜的屋子里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警官說:“沒有任何隱藏和遮掩。一丁點兒都沒有。任何人――埃布爾和大王――一天二十四小時里隨便抽出十秒鐘走進來就能發(fā)現(xiàn)信箋、打字機,他們可以做同樣的對比,得出同樣的結(jié)論。或者斯普林上校,甚至得到允許的某個警衛(wèi)都可以;馬克斯一號也能做這件事!”
“埃布爾做過了?!?/p>
一個弟弟預(yù)謀殺害哥哥,事先根本不提防事情會敗露;而另一個弟弟發(fā)現(xiàn)了之后――讓人困惑的是――為了做一次根本不必要的核實,不遠萬里地請來……
“也許,”警官輕輕地說,“也許朱達是被陷害的,埃勒里。而埃布爾知道這一點,或者是對此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