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起來讓人感到滑稽,讓人感到不可思議,這也讓人覺得這是一種無所依賴的生活,簡直就像生活在掛在半空的鳥籠里。以前,我覺得我的這套兩居室的房間就是我的城堡,現(xiàn)在看來那是錯覺。這只不過是一個鳥籠,我原來那寧靜的生活,被人用一根與外部世界聯(lián)系起來的電話線攪了個天翻地覆。
我睡不著的時候,總是這樣胡思亂想。
由于連續(xù)數(shù)日睡不好覺,我的工作開始受到影響。我覺得有必要采取防衛(wèi)手段了。
我先給電話局打電話。打電話之前我想到這也許就是人們傳說的那種所謂從地獄打來的電話,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希望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首先說了沿路的紅色公用電話接二連三地響起,說是找我的。電話局的人聽了開始沉默,我意識到電話局接電話的人在懷疑我精神不正常,于是我趕緊用簡單明了的話解釋,說有一個流氓每天夜里把電話打到我家里來,問能不能通過電話局找到對方,抓住他。
電話局的人說:“如果警察要求我們那樣做,我們是可以做的;如果沒有警察的要求,我們不能那樣做?!?/p>
于是我給警察打電話。我沒有再說沿路的紅色公用電話接二連三地響起,說是找我的,以免警察也懷疑我是神經(jīng)病。我直接說有流氓每天夜里把電話打到我家里來,能不能通過電話局找到那個流氓,叫他不要再騷擾我。
警察說:“這個嘛,如果你有確鑿的證據(jù)表明你有可能被殺死或者被傷害,而且給你打電話的那個男人正要到你那里去殺死你或者傷害你,我們是可以出動的,否則我們不能出動。而且,我們需要你提供確鑿的證據(jù)?!?/p>
證據(jù)?我不明白警察的話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向警察求助啊!
“你也許以為我們能夠幫助你,但是你知道嗎,像你受到的這種程度的所謂騷擾太多了,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如果我們碰到這樣的情況都出動的話,那得需要多少警察呀?我們忙不過來呀!”
我呆住了。我被壞人騷擾到這種程度,警察竟然說根本不值得他們出動!
怎么?這種事情多得不得了?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大都市里每天都在大量發(fā)生?東京這個城市,在我眼里立刻變成了一座奇怪而又恐怖的城市。在這座城市里,這種程度的騷擾根本構(gòu)不成犯罪!
騷擾電話來得越來越頻繁了。不單單是夜里,早晨、中午隨時都會打來。每次接電話的時候,我總是在心里對自己說,這回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工作的電話吧,結(jié)果每次接電話都非常后悔。我痛感像我這樣的自由職業(yè)者的生活對于電話的依賴性太強了。
騷擾電話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危險?,F(xiàn)在他不單單說一些露骨的下流語言,甚至威脅說,我再瞞著他把別的男人帶回家來,他就要采取懲罰行動。我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處于危險的境地,便開始想,這應(yīng)該屬于警察說過的可以出動的情況了吧?
在想到這一點的同時,我忽然想起警察說過的“證據(jù)”這個詞。對了,錄音!我怎么這么傻,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我沒有錄音機,正琢磨著是找誰借一臺還是買一臺的時候,事態(tài)朝著令人絕望的方向發(fā)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