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綠色之死 第三節(jié)(1)

展望塔上的殺人 作者:(日)島田莊司


一郎我兒,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yīng)該是個大人了。到底該不該給你留下這樣一封信,我猶豫了很久。不過,我現(xiàn)在的頭腦已經(jīng)不太清楚,精神上的巨大不安快把我壓垮了,我必須把這件事說給一個人聽,不說的話我就堅持不下去了。本來我想對友人石上說的,但我擔心他因此負刑事責任,那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為了友情我不能對他說。那么,我就只能對我唯一的兒子說了??墒牵氵€是個孩子,跟你說你也聽不懂,所以我要對成人之后的你說,只有說出來,我的靈魂才能得到拯救。你要耐心地聽,還希望你能理解我。這場戰(zhàn)爭,給我留下了太多的創(chuàng)傷,而且都是致命傷?,F(xiàn)在,我的頭腦還清醒,可是,我的肉體早就死了。洋子,你的母親,她是個淫婦!

在戰(zhàn)爭中,為了我的妻子,我拼命地工作。說是為了國家工作,其實我更主要的是為了妻子,為了孩子。這是我的心里話。B29轟炸機扔下來的燃燒彈也許會落在我妻子的頭上,所以我拼了性命也要把微波雷達研制出來。這才是我的真實想法。

戰(zhàn)敗、焦土、缺糧,由此產(chǎn)生的一切都是悲劇。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不管忍受多大的痛苦,也要把糧食弄回家。聽到天皇的停戰(zhàn)宣言的時候,在悲傷的同時,我的心也在燃燒。我沒有拿過槍,但是,從此以后我要為自己而戰(zhàn)了。我要保護洋子。她那純潔而美麗的肉體,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沒想到,我連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失去了。

我在多摩技術(shù)研究所吃住的那一段時間,洋子抱著你躲空襲,一定為你吃了不少苦。我心里很難受。洋子的皮膚很白,細細的汗毛下面可以看到淡淡的血管。她是一塊又白又軟的寶石。她是我的。晚上,我想要她的時候就能要她。一想到這里我就拼命工作,我是為了她拼命工作的。我覺得我的努力是值得同情的。

可是,我不了解女人。我驕傲地認為我抓住了洋子的心,事實證明我太淺薄了。我刻苦學習,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于??茖W校。但是,雷達跟女人不一樣,這個最簡單的道理我沒弄明白。研制雷達,只要扎扎實實地努力,一點一滴地積累,就一定能走向成功。女人就不一定了。我是一個樸實的技術(shù)人員,而洋子需要的是華麗的生活,我們的結(jié)合并不成功,所以走向毀滅就是必然的了。

洋子的情夫叫岡田源三,原來是個軍人,戰(zhàn)后做掮客,很像黑社會的人。洋子為什么迷上了那樣一個男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戰(zhàn)爭結(jié)束前的昭和二十年,我為了研制雷達每天都不回家,洋子肯定就是那個時候跟岡田勾搭上的。你要是回憶一下,也許能想起來吧。你是個獨生子,你是個老老實實的孩子,她作為一個母親,這樣做也太過分了。當然,這一定不是洋子先招惹岡田的,一定是岡田這條毒蛇纏住了洋子,肯定是這樣的。

我知道自己的妻子不忠是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的事情。當時我都快氣瘋了。我拉著你的手找到岡田家,那時候洋子正在跟他尋歡作樂。我怎么能做那種可憐又可恥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奇怪得很。大概是在多摩技術(shù)研究所里經(jīng)常被軍人打罵,自尊心早就麻痹了的緣故吧。還有就是我對我的體力完全沒有自信,我以前挨打并不單單是挨長官的打――我不是軍人,研究所也不像軍隊,有那么嚴格的上下級關(guān)系――也挨那些比我身強力壯的人的打。我知道自己打不過岡田,所以才做出了那么讓人屈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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