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弗雷德的三封信(1)

天使之門 作者:(英)佩內(nèi)洛普·菲茲杰拉德


內(nèi)陸中心地帶竟然會刮起如此劇烈的狂風,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下午晚些時候,一些騎車人冒著風雨行駛在進入小鎮(zhèn)的路上,肆虐的狂風使他們個個看上去更像是處于危境中的水手。這條路是通往劍橋鎮(zhèn)的,來到米爾路,穿過公共墓地和濟貧院,劍橋鎮(zhèn)便呈現(xiàn)在眼前??帐幨幍穆访孀筮叄鴺湓诳耧L的蹂躪下?lián)u曳不已,噼啪作響。緊接著,樹枝拖帶著無數(shù)的嫩葉,紛紛被撕裂扯斷,墜入濕透的草地,它們四散在各處,抽搐般地顫動著,仿佛在哀號哭泣。周圍的牛群也變得瘋狂起來,看到這些銀色的葉子突然遍地都是、隨處可得,它們似乎受到了驚嚇,拼命地踢打著地上的落葉。掙扎中,紛亂的柳葉猶如花飾般纏繞在牛角的周圍。由于被枝葉遮擋,它們無法看清路面,紛紛被路障絆倒,四腳朝天摔在了地上。其中有兩三頭母牛背貼著地拼命地踢著四肢,顯得十分笨重,暴露出原本該永遠藏匿在下面的龐大蒼白的腹部。盡管如此,它們還是一刻不停地在大嚼美食。眼前可謂是一片狼藉,樹枝散落在地面上,牛腿伸向空中,在一個崇尚并致力于邏輯和理性的大學城里,這真是一幕雜亂無章、毫無頭緒的景象。

費爾里用最快的速度騎著,他不太喜歡看到其他騎車人超過自己,事實上,任何人都不喜歡被其他人超車。糟糕的路況( 有些已經(jīng)被克服 )使米爾路顯得傲慢冷漠。

這是一九一二年,費爾里的這輛皇家日光牌自行車已經(jīng)工作了十三個年頭,它配有帕爾默輪胎,所經(jīng)之處會在潮濕光亮的路面留下一道道如細電線般的痕跡。當他追上并超過一個騎車人時,便感覺一些寬慰,從背后看,這人可能是他的一個泛泛之交,而且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他是感官生理學系的一名講師,只聽見他在那兒高聲喊著:

“你要知道,它們不可能再站起來了,一群可憐的動物,一群可憐的野獸!”

盡管那人大聲叫嚷著,但周圍的每個人都被風雨折騰得無暇顧及,他們就像在經(jīng)歷一場刺激的海上沖浪。半空中,一只飛旋的帽子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幾乎已經(jīng)扭曲變形,讓人無法辨別。每個騎車人都不得不東搖西晃地避開這個橫沖直撞的“冒失鬼”。他們就這樣費力地騎著,其中一個人突然離開隊伍,把車繞到了邊上。

“斯基皮!”

由于聽不清斯基皮到底在說什么,費爾里落到隊伍后面,朝另一邊避風的地方騎去。

“你剛才在說什么?”

“思維只是血肉之軀?!彼够せ卮?。

先前那個叫嚷的人……費爾里的泛泛之交……再次追上了大家,他們?nèi)齻€正迎著風雨齊頭并進。

他說話的聲音幾乎被大風淹沒了。

“我剛才說錯了,是一群羊不可能再站起來了,是羊!”

“現(xiàn)在總算可以喘口氣了!”費爾里向后大聲叫道。此刻,雨終于停歇,可風還在肆虐,樹枝上殘留的雨滴如同一把把沙礫,大顆大顆地從樹上落下來。

費爾里在“克萊斯特皮斯”綠地公園向右拐了個彎,大風忽地迎面襲來,他把車停下,來到了自己的學院――劍橋大學圣安吉里克斯學院。

正如眼前所見到的,安吉爾斯①學院是一個占地很小的學院,在過去五百年里,總有人開玩笑并夸張地說起想找到這里有多么不容易,以及久居在其中的人們得花多少時間去適應里面的生活。到了二十世紀初,安吉爾斯學院的種種不便和麻煩更是雪上加霜,就拿大學研究員們的停車棚來說吧,它的位置緊挨著放有學院創(chuàng)建人塑像的入口處,縮在內(nèi)墻的一邊,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農(nóng)場的牲口棚。更荒謬的是,就連農(nóng)夫都知道把車棚或是其他任何類似的木棚造在能避開風雨的地方,而安吉爾斯學院的停車棚卻是敞開懷抱,三面迎風。那么誰有可能先于別人第一個來這里占個好地方停車呢?當然是安吉爾斯學院的總導師,自從第二次布爾大戰(zhàn)①以來,他就一直是東安格利亞自行車聯(lián)合會的志愿者。很可能是出于一種固有的虛榮心,他總是炫耀似的騎著那輛特別組裝改造過的“安全機器”,車上還裝著一個皮箱,里面放著各種信號旗、一個來復槍架子和一個備用水桶。這個特殊的龐然大物不僅占用了屬于它自己的領地,還侵占了其余八分之三的空間。因此,如果你最后一個進入學院的話( 今晚費爾里似乎是最后一個到的 ),就意味著你只能自己把車費力地搬到一個大型的掛鉤上,掛鉤的一端被守門人固定在墻的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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