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娟聲音轉(zhuǎn)得柔和：“孫先生，你大概誤會大學文憑是世界之匙，開啟順風順水之門，這并不正確。讀書目的是進修學問，拓闊胸襟。人生所有煩惱會不多不少永遠追隨，只不過學識涵養(yǎng)可以使一個人更加理智冷靜地分析處理這些難題而已?！?/p>

孫先生看著乃娟：“吳小姐說得真好?！?/p>

孫太太把子女最新成績表遞給乃娟看。

“嘩，”乃娟贊嘆，“七個A，六個A，全是一級榮譽?！?/p>

孫太太嘆氣：“全靠打斷尺教出來?！?/p>

乃娟駭笑：“這么厲害？”

“今日的孩子哪會打開書包自動做功課！”

“我亦曾聽其他家長如此抱怨?！?/p>

“吳小姐，你小時怎樣做功課？”

“我？”乃娟笑著回憶，“生字自動寫十次，熟字寫五次，所有當天筆記讀至會背，一切功課盡快做好，準時交卷?！?/p>

“哎呀，這樣一個好學生。”

“孫太太，你說得對，不過是一名好學生而已。”

――有一句話乃娟不好意思說出來：這又不會保證任何人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時間到了。

孫先生、太太站起來告辭。

乃娟把那一束小小鈴蘭送到她手里。

孫太太驚喜地道謝。

乃娟去查看電郵。

沒有李至中。

她垂下頭，他仍在本市，抑或已經(jīng)回到硅谷？

中午，她到書店去尋人，或是意圖碰一碰她想見的人。

她輕輕坐在兒童圖書角落的小凳子上，凝神聽一個寫作人朗誦作品。

說的是一個小女孩訓練金毛尋回犬的故事。

乃娟不知多希望一回頭，那人就在孩子群當中。

但是到結(jié)束，都沒有看到那熟悉的白襯衫與卡其褲。

乃娟的頭不知垂得多低。

彼此都那樣倔強。

高傲的她有一剎那想主動去找他。

她知道他的住址，可以不顧一切走去敲門。

“――我原諒你?！?/p>

可是，來開門的他臉容尷尬。

然后，門內(nèi)傳出一個懶洋洋怪性感的聲音：“至中，是誰來了？”

是個艷女，穿血紅色緞子睡袍……

幻想到這里，乃娟氣餒。

無論怎樣絕望，都不可以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跑到別人家去敲門。

孩子們已經(jīng)散去。

作者向乃娟微笑。

“很高興你喜歡拙作?！?/p>

“呵，是，請簽名?！蹦司赀f上一本書。

她拿著書出去付款。

“乃娟！”有人叫她。

她欣喜地轉(zhuǎn)過頭去，可是終于等到了？

那人原來是碧好。

“人生何處不相逢。”碧好笑瞇瞇。

“你也來書店，打麻將不怕輸？”

“我來買《心靈雞湯》叢書?！?/p>

乃娟笑：“真有文化?！?/p>

“喂，”碧好不服，“開卷有益。”

“你說得對。來，我?guī)湍闳ヌ??！?/p>

“乃娟，有朋友想買幾本性教育圖書教子女?！?/p>

“啊，過來這邊。”

“乃娟，什么都難不倒你?！?/p>

“這本《我的身體》，少女必讀，文字幽默，從洗頭沐浴到應付臉皰月事都圖文并茂地教導講解，還有這本《嬰兒不由鳥送到家中》也是好書?！?/p>

碧好微笑：“記得我們少女時期嗎？”

“真黑暗。”

“家母不知想瞞我到幾時。”

“一生。到了二十歲才知道子宮在什么位置?！?/p>

她們在咖啡座里坐下。

“生理倒也難不到我們，自己的身體，終有一天慢慢摸熟，最慘是心理上一點準備也無，一直以為結(jié)婚是一個結(jié)束，而事實剛相反，那是一個開始。”

乃娟自嘲：“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p>

碧好笑：“乃娟，我愛你。”會取笑自己的人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