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候天一直下雨。
我想我這次是做對了。勖存姿心中是有這個兒子的。兒子不比女婿,我不能碰勖聰恕。
下課后我并沒有離開課室。小小的課堂里有很多的人氣煙味,我把窗子開一條縫,外邊清新的空氣如幻景般偷進來,我貪婪地吸起一口氣,想到昨日的夢,我死去的母親來探我。
教授問我:“你這一陣子仿佛心情不大好,有什么事情沒有?”他的聲音很溫和。
“沒有?!蔽姨痤^,“除非你指我母親去世的那件事?!?/p>
“你心中是否為這件事不愉快?”他問。
“不,并不。”
“那么是什么?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成績又這么好,看樣子家境極佳,到底是為了什么?請你告訴我。”
“先生,看事情不能看表面,每個人都有困難與煩惱,中國人有句成語,叫‘家家有奉難念的經(jīng)’?!?/p>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他微笑,“但你是這么年輕的一個女孩子?!?/p>
“不,先生,我不再年輕。”我坐下來。
“看你的頭發(fā),那種顏色……你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教授說:“你不應(yīng)該有任何煩惱?!?/p>
“我真的沒有煩惱。”我低下頭,“我只是在想,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很多的愛?!?/p>
“我們難道都不愛你嗎?”教授問。
“但不是這種愛,是男女之間的愛……”
“你終于會遇見他的,你理想的愛人,你終于會遇見他的。”教授說。
“你很樂觀,先生,我倒不敢這么自信。”我低下頭。
遠處的教堂敲起鐘聲,連綿不絕地,聽在心中惻然。紅白兩事都響起鐘聲。喜與悲原本只有一線之隔。
我抬起頭?!爸x謝你,我得走了?!?/p>
“年輕的女孩,但愿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彼阄译x開課室。
沒有人知道另外一個人的心中想什么。謝謝老天我們不知道,幸虧不知道。
我開車回家,天上忽然輾出陽光,金光萬道,射在車子的前窗上,結(jié)著的冰花變成鉆石一般閃亮。我冷靜地駛車回家。
家里誰都在。勖存姿、勖聰恕、宋家明。
我以為我已經(jīng)說清楚,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全部撤退,可是四個小時了,他們還是坐在那里。
“辛普森太太!”我提高聲音。
沒有人應(yīng)。
女傭匆匆出來替我脫大衣。我問:“辛普森太大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走掉了?!迸畟虻吐曊f。
“為什么?”我詫異的問。
“勖少爺打她。”女傭低聲答。
“噢!老天!”我說:“他憑什么打我的管家?她走掉永不回來了嗎?”
“明天再來,她剛才是哭著走的?!迸畟虻吐晥蟾妗?/p>
“他們在里面做什么?”我問:“吵架?”
“我不知道,姜小姐,他們坐在里面四五個小時,也不說話,我聽不到什么聲音?!?/p>
“我的上帝。這像‘咆吼山莊’?!蔽艺f。
勖存姿提高聲音:“是小寶嗎?為什么不進來?我們都在等你?!?/p>
“等我?”我反問:“為什么要等我?”我走進去,“我有大把功課要做。這件事又與我無關(guān)?!?/p>
“與你無關(guān)?”勖存姿抬抬濃眉。
“當(dāng)然!勖先生,說話請公平點。我從來不是一個糊涂人,這件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我頭上。”我說:“聰恕的信都在你手中,你在明里,我們所有的人都在暗里。他人一到我就通知你,我做錯什么?”
聰恕跳起來,“我――的信……”
“你們好好的談,我要上樓去休息。”我說。
“問題是,聰恕不肯離開這里?!臂么孀苏f。
我看宋家明一眼,他一聲不出。
我冷笑一聲?!胺凑盐夜芗叶即蚺芰耍麗圩∵@里,我讓他好了?!?/p>
勖存姿聽到我這話,眼神中透過一陣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