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這條橫幅后,許多經(jīng)過公路沿線的司機會停下車來看看。然后,父親就拿著樣品西瓜或蘆柑,讓客人們試嘗,并且向他們推銷說,“這些水果都是上等貨,甜著呢”,“我們這些水果都是從市場直接進的,價格非常便宜”。對此,我非常好奇,于是,問父親:“每次客人來的時候,我們都要用相同的話向他們說明嗎?”父親笑著說:“不必每次都說這些話。但是,對于那些買了水果的客人,一定要大聲說‘謝謝’?!?/p>
我經(jīng)常遇見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人會說些好聽的話,如“前幾天在你這兒買了些水果,味道非常好,今天再來買一箱”“小伙子,干得不錯!雖然年齡不大但是挺用心的,看在這個份兒上,我再買一箱吧”等。當然,也有些人會說一些粗俗的話加以威脅,如“小子,你小心點兒,如果不甜的話,我會回來找你算賬的”等。但是,對于那些珍惜我的勞動成果,真心實意購買水果的人,我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一聲“謝謝”。
父親給了我一條棉圍裙,圍裙上留了幾個裝賣貨款的兜兒。這些小兜兒間有些隔層,分別用來存放標簽和零錢?,F(xiàn)在記憶有些模糊了,但是,大體的價格我還是有印象的,西瓜每袋大約五百日元,蘆柑每箱大約一千日元。
半天過后,圍裙中的錢就滿了。在吃午飯前,父親會將賺的錢收攏在一起,算一算上午的收入。賺的錢面額一般比較小,大都是一千元和五百元的紙幣以及一百元的硬幣,很難遇到畫著圣德太子頭像的萬元大鈔,而且,紙幣本身都非常舊。
不知道是我流汗還是客人流汗的緣故,收到的紙幣上都濕乎乎的,沾滿了油污,有些還缺邊少角。通常我們按照十張一組對這些紙幣進行分組,然后,據(jù)此統(tǒng)計一天的收入。雖然都是五百元或一千元的紙幣,但是,捆成一疊后,顯得非常整齊。
如果將這些錢換成一萬元面額的紙幣,數(shù)目就相當可觀了。不知為何,每當我看到這些套著橡皮圈的油乎乎的錢捆,一種自豪感就油然而生。毫無疑問,這些錢都是父親和我用一滴滴的汗水換來的辛苦錢,是我和父親辛勤勞動的結(jié)晶。
記得那是一個驕陽暴曬的夏日中午,父親統(tǒng)計完上午的收入后,從賺來的錢中拿出一部分,徑直走向最近的路邊餐館。大約三十分鐘后,他端著兩個大碗回來了,碗里面盛著冰爽可口的冷面。
他走到我身邊關(guān)切地對我說:“今天真是特別熱,你一定累了吧,快吃冷面吧!”
雖然父親生意失敗了,但是,他在我面前從未流露出任何讓人感到憐憫的表情。然而,他的生活是非常簡樸的,很少在外面吃飯,這頓冷面可以說是久違了的大餐。在公路旁邊的空地后面,有一條灌溉農(nóng)田用的水渠。水渠的堤壩上有棵大樹,大樹下面是乘涼和就餐的絕佳場所。父親和我坐在樹下,一邊享用著爽口的冷面,一邊欣賞著周圍美麗的田園風光,心情無比暢快。
自從生意失敗后,父親逐漸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有時甚至酗酒發(fā)脾氣。我永遠也忘不了那碗酸甜可口的冷面的味道。這是我和生意失敗后郁郁寡歡的父親一起辛勤勞動,用汗水換來的財富。同時,在勞動的過程中,父親一定是把我看成了一個值得信賴的幫手,所以,才用辛苦賺來的錢給我買冷面。
我認為像這樣經(jīng)過辛勤勞動賺來的錢才是最寶貴的財富。我逐漸長大后,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幸運的是,我賺到的錢要比賣水果時賺的多得多。但是,事實上,我的財富起點就是那些濕乎乎并帶著潮氣的紙幣和與父親一起吃的那碗冷面。時至今日,我仍可以拍著胸膛自豪地說,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獲取的。同時,我經(jīng)常捫心自問,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兒時與父親一起勞動時的心情,這是最值得我珍惜的寶貴財富。
親愛的女兒,我希望你也能體會到通過勞動獲取金錢后的興奮心情,同時,也能了解到金錢的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