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范煙橋。
牽著芊芥的手,我突然又有些猶疑。
該怎樣跟范煙橋解釋我跟鄭芊芥的關系?表妹?同學?舊友?我們緊緊攥著的手能否在煙橋面前自然分開?
而芊芥呢?好不容易不生我的氣了,看到儼然女主人身份的煙橋,一定會氣得奪門而出的吧。怎么辦呢。怎么辦?
那帶到朋友那里去?得了吧。我都說了,要帶她回家。帶鄭芊芥回家。
一路上回家,我都焦慮萬分,根本沒有心思和芊芥暢談離后愁緒。而芊芥也似乎很貼心地并不言語,不打擾我專心開車。
只是在到了家樓下的時候,我泊好車,說:"芊芥,到家了,下車吧。"芊芥卻迷離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并不動彈。
芊芥一定是改變主意了吧,她又不想回到這個曾經(jīng)屬于我們的美好的小窩?我趕緊笑嘻嘻地下車,對芊芥說:"想要我背你上樓吧,懶丫頭。"
記憶當中的無數(shù)次,我背著鄭芊芥上爬七樓。芊芥總說:"你個豬頭男人,讓你背我是幫你鍛煉身體哦。"我們說著笑著,仿佛登上云端那般,身心愉悅地回我們的家。此時的我背著鄭芊芥,心里卻是忐忑不安。但我想,范煙橋一定不會不乘電梯走樓梯吧,又稍微有點放心了。
旋轉鑰匙,門是反鎖著的,我輕吁一口氣??墒?,范煙橋總是要回來的啊。芊芥和她,哪個留下來,哪個要離開?我知道自己該下某一種決定了,可是……可是人的行為動作總是跟著心理潛意識行進的吧。我把芊芥帶回家來,應該就是最直接的答案了。煙橋會如何自處呢?我是不是應該幫她收拾好衣物,給她一個溫暖懷抱,然后送她離開。
也許是很久沒回我們的家,芊芥顯得有些陌生拘謹。我領著她,仿佛帶著一個陌生客人一般,穿梭在每個房間。我說:"芊芥,你看,你最喜歡的盆栽還是很好地養(yǎng)在窗前。"我說:"芊芥,床被我弄得厚實多了,會很舒服。"我說:"芊芥,你來看看衣櫥呢,你的東西,我還都留著呢。衣服,照片,鞋子……"芊芥任我拉著扯著,默默無語地看著我刻意保留下來的種種回憶,沒有表情。芊芥,你是介懷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被別的女人打擾,終于面目全非了,對嗎?縱然我仍然千方百計地想要保存完好。
我把她按在桌前:"芊芥,我來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水噗蛋。"
在廚房忙活的時候,聽見客廳傳來動靜。我的心一凜,伸頭出去,果然看見范煙橋一臉錯愕地站在門口。
鄭芊芥和范煙橋互相對視著,誰都沒有先說話。芊芥一臉默然,煙橋一臉慘然。三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
我在芊芥和煙橋的面前各放了一碗水噗蛋。青黑瓷器的湯碗中,一顆白皮透著金黃的雞蛋浮浮沉沉,白色煙氣委婉氤氳。我尷尬地笑呵呵:"趁熱吃吧。"兩個人卻都并不動作。
"煙橋,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女朋友,鄭芊芥。這是煙橋……"
煙橋直勾勾地看著我,失聲痛哭。"煙橋,煙橋……我并不是要趕你走。你知道,我,我也愛你啊。"我又看芊芥,冷冰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我壯著膽子繼續(xù)說,"可是,芊芥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她跟棉里……鬧僵了。暫時住在我們家,反正我們有兩個房間……只是暫時……"我越說聲音越小,我知道這樣的家庭生活會讓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崩潰,但是,我能趕煙橋走?還是再次對芊芥手放開?誰能告訴我,究竟應該怎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此時彼時的舊愛新歡?
煙橋撲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脖子,號啕大哭:"未穹,未穹……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別這樣。"
我別過煙橋的臉,仔仔細細看她臉上通透的皮膚和深淺的雀斑。我確定,我是極喜愛她的。我輕聲說:"親愛的,我不走。她只是無家可歸了,需要我們的照顧。"煙橋不說話,只是哭得更厲害了。我知道這算是她的默許。她若不應允,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捍衛(wèi)到底。
我悄悄地瞟了芊芥一眼,她面朝窗外,不看我們的擁抱。我心底竟然涌起一絲隱忍的快感。鄭芊芥。愛著未穹的鄭芊芥。不愛未穹的鄭芊芥。離開未穹的鄭芊芥。看著我和別的女人親密擁抱,看著你曾經(jīng)的男人不再是你的專屬品,你能體會到我當初撕心裂肺的痛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