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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的軍隊

寫給上班族的世界史(上):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 作者:押沙龍


9月21日。太陽慢慢升起在馬拉松平原上,拉開了馬拉松戰(zhàn)役的序幕。

米提亞德調整了步兵方陣。聯(lián)軍數(shù)目實在太少,為了防止被敵人包抄,他把軍隊長度拉開,而削弱它的寬度。整個方陣延伸出一千五百米左右。米提亞德做了一個奇怪的安排。他把方陣中心削減為四排,而兩翼則保持八排。這樣的方陣就像一個脆弱的身體伸出了兩個巨大的爪子。這樣的安排看上去并不合理,但卻是他整個戰(zhàn)術的核心所在。

然后,他沉默地等待著,等待著波斯人的行動。

波斯人則按部就班地執(zhí)行自己的計劃。

波斯的戰(zhàn)艦向海岸靠攏。波斯人開始將一支部隊向艦上轉移。很快,所有的波斯騎兵都登上了船只。載著騎兵的船只駛離海灣,向南開去,它們的目的地是雅典城。

米提亞德知道,時機來了。

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整個計劃清晰完美,但是存在一個致命的威脅:波斯騎兵。

這個威脅終于解除了?,F(xiàn)在,他一分鐘都不能耽誤。波斯的一支軍隊已經開向雅典。其他的部隊可能也會陸續(xù)開拔?,F(xiàn)在他要和時間賽跑。

獅子開始了它憤怒的一躍。

接下來的一幕是軍事史上的壯麗篇章。

一萬一千名希臘步兵向波斯人發(fā)起了沖鋒。他們身負七十斤的裝備,全速跑過了一千五百米的距離。

波斯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場景。驕陽之下,一萬多個青銅人跌跌撞撞地全速向他們沖來。他們認為:雅典人已經喪失了理智,在自取滅亡。

波斯弓箭手迅速奔向自己的位置,拉開弓箭,等待著雅典人進入“打擊區(qū)域”。(所謂“打擊區(qū)域”,就是弓箭能夠有效殺傷的距離。當時,這個距離大約是兩百米。)

雅典聯(lián)軍之所以全力奔跑,目的不外乎兩個。一個是縮短被弓箭攻擊的時間。以前,伊奧尼亞軍隊恪于傳統(tǒng),慢速推進,結果被波斯弓箭手射殺得七零八落。雅典人決心不再重蹈覆轍。另一個目的則是發(fā)動突然襲擊,不給波斯人準備的時間。

但是這種奔跑也有巨大的風險。

希臘方陣取勝的關鍵在于穩(wěn)定的陣形。方陣不能有任何缺口,否則就可能出現(xiàn)全體崩潰。那些青銅人并肩聚在一起的時候,是一個堅固的人墻。但放在被撕裂的方陣里,不過是一個個活動的靶子。

而奔跑可能會撕裂陣形。

身負七十斤裝備的武士在奔跑中能否保持陣列完整?一旦有人跌倒會不會導致整個隊形的大混亂?這都是可能的。

但是在公元前490年的那個夏日,這一切并沒有發(fā)生:雅典聯(lián)軍穩(wěn)穩(wěn)地沖向了敵人。這要歸功于希臘士兵高度的紀律性,同時也要感謝波斯騎兵的缺席。如果波斯騎兵還在,沖鋒很難如此順利。因為騎兵的突襲會摧垮奔跑的方陣。

在雅典聯(lián)軍里,每個人都用右手拿矛,左手執(zhí)盾,掩護自己左側的同伴。在奔跑中,同伴會擔心失去掩護,因此不由自主地向右方靠攏。所以整個奔跑曲線就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向右彎曲的弧線。對于雅典指揮官來說,這是一種常識。但對波斯士兵來說,卻覺得場面怪異。

幾分鐘后,雅典聯(lián)軍進入了“打擊區(qū)域”。波斯人的箭羽鋪天蓋地襲來。雅典人高舉盾牌,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吶喊:“Eleleu, Eleleu!”弓箭在盾牌、甲胄之上被彈開了,兩百米的距離輕易被跨越,打擊持續(xù)大約一分鐘的時間。有人在塵土中倒下了,但整個軍隊順利沖過了死亡線,青銅人墻洶涌地向波斯陣地涌去。

弓箭手是波斯軍隊的驕傲,是克敵制勝的法寶。但在馬拉松,他們不過是“一分鐘的軍隊”。 一分鐘過后,他們就變得毫無意義。對此,波斯人很難理解。其實,道理很簡單:波斯騎兵此刻在海上,不在馬拉松。沒有騎兵的配合,弓箭手形同虛設。

弓箭手這個兵種等于被逐出了戰(zhàn)場。

剩下的一切都要由步兵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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