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你在電臺做播音員?”錢源試圖打破尷尬,他的表情和小時候一樣,像霧像雨又像風。
“對,幾乎沒人聽,介紹生活小常識的?!?/p>
“回頭我聽聽?!?/p>
“你饒了我吧,我巴不得沒一個人聽那節(jié)目?!?/p>
“別謙虛嘛!那也是你的心血啊?!?/p>
“別說那么夸張好不好?我還不就是混口飯吃,不介紹小常識,臺里不給發(fā)工資啊。”冷然最怕別人談起自己的節(jié)目,在廣播里教觀眾怎么洗腳更健康一類的事,自己偷偷做也就算了,還要拿出來討論,簡直讓人抬不起頭。
“我還是要聽聽,感受一下你的聲音從電波里出來。”
“你隨意吧,找刺激受我也多余攔你,保證你聽了一次不想聽第二次,從內心深處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智障!”冷然覺得勸解怪胎是徒勞的。他小學就那么犟,估計現在應該更上一層樓了。
“你一直沒有男朋友嗎?”錢源把話題引入正軌,既然是來相親的,甭管對方是新友還是故交,總要試試。
“怎么可能?我是修女嗎?交過兩個。”冷然見錢源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模樣,有些想笑。
“這倒是。我的問題太蠢了?!?/p>
“律師的問題哪有蠢的?!?/p>
“那么,你們?yōu)槭裁捶质值模俊彼乖秸f越來勁,律師的派頭收不住了。
“你說上一次?我隱約覺得他跟別人好了,只是有點蛛絲馬跡,也懶得調查,干脆一刀兩斷了?!崩淙徽f的其實不是上一次,而是最傷的一次,并且她當時的表現并不像說的那么灑脫。
“很瀟灑。在一起時間不長吧?”
“還可以吧,三年多?!?/p>
“也不短啊。現在拿出三年時間來認識一個人,挺奢侈的。他是干什么的?”他說話和當年背課文一樣,無變化的快節(jié)奏讓人生厭。
“他是頭豬?!崩淙挥X得有必要在律師同學漸入佳境前打斷模擬法庭般的對話。“你能別調查了嗎?我覺得你現在像在上班,而我是被告或者證人?!?/p>
“實在抱歉。我可能是有點緊張?!币粡垱]有任何緊張痕跡的臉說這樣的話,還真是有趣。
“你應該失望才是。本來是來結識女朋友的,結果碰著一小學同學,雖說是一挺巧的事吧,但相當無意義。”冷然幾乎是在委婉地表達自己的失望,終于下定決心出來相親,邁出第一步就碰到這么個“驚喜”,人生真是花樣翻新。
“別這么說。多年不見,找都找不到呢,能有機會重逢,緣分??!”
冷然覺得錢源說話簡直像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又正又精簡。這家伙比當年的錢源看著正常多了,也乏味多了。雖然他小時候也不可愛,但好歹還辦點奇怪的事,現在連奇怪也不奇怪了,很索然。兩人不咸不淡地扯著,好像兩個沒正事的國家元首,什么無關緊要談什么,光在無關痛癢處達成共識了。冷然盤算著盡早脫身,不想面對一個十幾年前就反感的家伙答記者問了。
“你喜歡德彪西嗎?”錢熙源像上庭一樣,善于制造新問題。
“我喜歡德云社?!?/p>
“那巴赫呢?”錢熙源不屈不撓。
“不如巴喬?!崩淙簧眢w向沙發(fā)靠著,連開始的矜持大方也懶得秀了。她像個正經歷疲勞審訊的嫌疑犯,破罐子破摔地消極抵抗。
“下周有音樂會?!?/p>
冷然的手機嗷嗷叫起來,好似夢中餓醒的嬰孩,聲音洪亮而急切。
“接個電話?!崩淙恍南脒@電話來得也真及時。
“喂,您好!”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
“你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