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找?”劉東海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江天養(yǎng),“難道咱們上去,把井口位置找到,掀開鐵板,拽出倆死尸,然后問:兄弟,你姓啥叫啥?家住哪里?門牌號多少?家里電話多少?”
江天養(yǎng)使勁兒吸了一口手里的煙:“教我們證據(jù)學的老師曾經說過,只要存在過,就會有證據(jù)。我們不是也在那么深的雪下面,找到這么多的證據(jù)了嗎?”
“這些證據(jù)是死的,擺在那里,只要用心找我也能找得到??墒悄切┘覍偈腔畹?,我們即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撬開他們的嘴??!”
“嗨!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咱們還是見招拆招唄!你忘了在上次礦難里,你是怎么找到證據(jù)的了?”
在那場震驚海內外的LX礦難中,劉東海拉著央視的記者一起去了當?shù)匕脖O(jiān)局。安監(jiān)局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一見是記者到來,連忙跑出去向局長匯報,隨后二人被局長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談話從下午兩點多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六點,但是局長就是不承認當?shù)匕l(fā)生了礦難。趁著局長到外面吩咐人安排晚飯的機會,劉東海隨手翻動了局長桌子上的一疊材料,居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份名為《礦難死者家屬撫恤金領取表》,在那個表格上還記錄有家屬的電話。
后來的事情眾所周知,三天后央視播出了相關報道,隨后當?shù)卮笮」賳T像割韭菜一樣紛紛落馬,而那位安監(jiān)局長直到被雙規(guī),還是沒弄明白這兩個記者到底是從哪個環(huán)節(jié)突破的。
想到這里,劉東海在雪地上按滅了自己的煙頭,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沫:“那就走!咱們找人去!”
在下山的路上,二人遇到了一個挎著籮筐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子穿著一身破
舊的勞動布工作服,胳膊上的籮筐里裝著一把小二齒鉤。
江天養(yǎng)沒有說話,示意讓劉東海上前搭訕。于是劉東海就操著一口濃重的LX省口音和那名男子搭上了話:“兄弟,上山干什么去?”
那名中年男子看著劉東海身上穿的警服,微微一震:“不干什么,上山揀點煤,家里沒燒的了?!?/p>
劉東?;仡^沖著江天養(yǎng)抿嘴一笑,繼續(xù)問那名男子:“揀煤應該上礦上揀啊,怎么跑山上來了?”
“那不,就那兒好些煤在那里呢。下大雪了,你們看不見?!蹦凶佑檬窒虬肷缴现噶艘恢?。
“那上面哪里來的煤呢?”劉東海假裝糊涂。
“那上面有個礦,前幾天爆炸了,人都走了。你們是哪兒的?”中年男子警惕地看著劉東海二人。
“那些死掉的礦工你認識嗎?”劉東海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
“咋?你們想干啥嘛?”從那名男子的表情和眼神里,二人幾乎可以肯定他一定認識幾個死難的工人。
“我是認識幾個,不過你們也不說你們要干什么,我咋個告訴你們嘛?”男子更加警惕地打量著二人。
“哦,是這樣,我們是記者,想來了解一下情況。”劉東海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認得,一個都不認得!”男子聽到了記者兩個字,趕緊加緊了腳步向山上走去。當他走到江天養(yǎng)的面前時,被江天養(yǎng)攔住了去路。
“兄弟!那些在井下躺著的也是人,和你我一樣,也有兄弟姐妹,也有妻兒老小,你要是認識就和我們說上一兩個人的名字?!?/p>
“認不得,我一個也認不得嘛!”中年男子從江天養(yǎng)身邊快步走過,“這里沒有煤礦,更沒有礦難,什么都沒有!”
江天養(yǎng)回過身來對著那名男子的背影大喊:“兄弟,你試想一下,假設躺在下面的是你,或者是你的親屬,你想不想讓真相大白于天下呢?想不想從地底下出來,像樣地辦一個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