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流行！”他說，“保證你再過一年就不想拿那個東西了！”

當然啦，希瑟想。明年就會有另一款皮包或其他讓人非擁有不可的暢銷品，她爸爸應該覺得高興才對。盡管才十一歲，但她早就明白，如果大家不是年復一年不停地買東西，店家怎么可能大發(fā)財源呢。

珊妮沮喪得快掉下淚來，眼睜睜地看著她爸爸走出廚房。他今天早上好怪異——煎了松餅，讓希瑟聽WCBM，不停哼著歌，甚至還對那些曲子品頭論足的。

“我喜歡這首?！彼柯犚皇拙瓦@么說，“這女孩——”

“明妮·萊普頓?！毕Ｉf。

“她的歌聲像鳥鳴，你不覺得嗎？”他想模仿她的音階，但一點都不像，惹得希瑟哈哈笑，但是珊妮覺得渾身不對勁。做爸爸的人不應該知道像 Lovin’You這種歌的，更不應該跟著哼。況且，她爸爸是全天下最大的騙子。他根本不喜歡這些歌。任何歌曲只要上了排行榜前四十名——任何流行的東西，不管是音樂、電影、電視或時尚——在她爸爸生活里都不夠格被當成一回事。在書房里，他的耳機里播放的是爵士、鮑勃·迪倫、“死之華樂隊”，在珊妮聽來全和爵士樂一樣沒曲沒調(diào)，不知所云。和爸爸與妹妹一起聽音樂，讓珊妮覺得更怪異，好像他們當著她的面看她的日記，好像他們知道她昨天晚上抱著晶體管收音機貼在耳邊上床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她的喜好不時改變，但有幾首情歌始終讓她難以抗拒：You Are so Beautiful，Poetry Man，My Eyes Adored You。她在椅子上坐立難安，把松餅切得越來越小塊，恨不得跳起來，關掉收音機。

接著，收音機播送 No No Song ①，她爸爸刻意說給她聽：“男人可以奪走的東西很多。我一想到——”

“什么，老爸？”希瑟撒嬌地問。

“沒什么。我的女兒今天想干嗎呀？”

①No No Song是前“甲殼蟲樂隊”成員林格·斯塔爾（Ringo Starr）的歌曲，詞意為拒絕毒品煙酒誘惑。

就在這時，希瑟說：“珊妮要去購物中心?！彼煤磺宓耐尥抟粽f。她早就過了該有這種腔調(diào)的年紀了，事實上呢，這根本就是裝出來的。希瑟替自己爭取新的自由的時候——例如，騎腳踏車到伍德朗的商店街——她用的是她正常的聲音。但是打算和珊妮爭風頭的時候，希瑟就會用這種小女孩的口氣。即便如此，媽媽還是看穿她了。有一回珊妮聽到媽媽在電話里對人說，希瑟只有十一歲，卻活像四十歲。她等著聽她的相對年齡會是幾歲，但是媽媽并沒有說。

珊妮把她的盤子擺到爸爸堆在水槽里的那些盤子上。她想找出個合理的借口，不馬上動手洗盤子，但她知道這樣對媽媽很不公平，上了一天班回來還得面對一大堆黏糊糊的臟盤子。她爸爸從來沒想過該洗盤子，珊妮知道，盡管和其他人的父親比起來，他算是很開明的。鄰近街坊的孩子都叫他“嬉皮”，因為那家店，因為他的頭發(fā)，還有他那輛藍得活像知更鳥蛋的福斯小巴，怪異的程度還不只一點點呢。爸爸雖然會下廚——興致來的時候——還說他“支持”老婆去做房地產(chǎn)中介的決定，但是有些家事他是從來不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