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寒樸之外,也有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因為商品匱乏,大家買的結(jié)婚用品,往往如出一轍,比如大紅的雙喜字臉盆,鐵皮殼的暖壺,那就真是千篇一律的新房裝飾了。
當(dāng)然了,還有一樣,也許大家都有印象,那就是同樣紅色噴花,喇叭口掐頸大肚的雙喜字高筒痰盂兒,好多老人的家里,現(xiàn)在還保留著這種特殊時代的“藝術(shù)品”。
今天凌雅仙手里就正提著這個東西回來。
小胖看見媳婦馬上不累了,站起來往上湊合,一邊占點小便宜,一邊問:“你今兒買什么回來了?”
凌雅仙半推半就地躲著,忽然童心大起,笑道:“今兒給你買了個帽子?!闭f著抄起手里的痰盂兒,照著小胖的腦袋就是一扣。
萬沒想到,就這一下,“刺溜”一聲,這痰盂兒竟然一扣到底,恰把小胖的腦袋裝了進去!
這下子事出意外,凌雅仙手足無措,只聽得小胖在痰盂兒里大聲呼喊,聲音憋悶。小胖馬上開始努力地想把腦袋從這個“帽子”里褪出來,無奈人臉上的各種器官出于下雨防存水的緣故,棱面都是朝下長的,這帽子的尺寸可丁可卯,戴上容易,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剡^神兒來的凌雅仙過來幫忙,但無論兩口子是拉是拽,是抻是拔,那痰盂兒就像長在了小胖的腦袋上,是紋絲不動!
凌雅仙本來就是那種小家碧玉式的女孩兒,幾下子拉拽沒了力氣,只好松了手??催@個頭戴酷似古代皇帝平天冠的奇形怪物在家里乒乓地折騰,一邊使勁問痰盂兒里的小胖自己該怎么?辦――?她一向習(xí)慣了聽小胖的,一時間還真不習(xí)慣自己拿主意。
無奈小胖在痰盂兒里悶著,說什么都甕聲甕氣的,凌雅仙是怎么也聽不明白,一個勁兒地追問。
本來小胖脾氣就暴躁,憋在里頭再被凌雅仙遲鈍的反應(yīng)一氣,火往上撞,大吼一聲:“快給我把這玩意兒砸開!”
砸?這回凌雅仙終于聽明白了,可……拿什么砸???小胖不斷地跳著腳催促,凌雅仙沒主意間一眼看見院門后頭的門閂了。
情急中也沒顧上多想,凌雅仙抄起一米多長的柳木大門杠,照著小胖腦袋上的痰盂兒就是一下……
要說凌雅仙也就是一股子猛勁兒,一米多長的大門栓呢,平時就讓她掄起來砸,小胖未必會皺一下眉頭,只當(dāng)是兩口子消食兒了,但這腦袋上套一個痰盂兒再砸那可就不一樣了,凌雅仙砸的勁兒不大,但當(dāng)時小胖抱著腦袋――確切地說是抱著痰盂兒轉(zhuǎn)兩圈,躺地下就抽上了。
等王所長他們趕過來,只見門杠丟在一邊,小胖躺在地下,兩條腿不規(guī)律地抖動,樣子相當(dāng)嚇人。
忘了交代凌雅仙是干什么的了,東四四條胡同正中有個大院兒,就是木偶劇團,凌雅仙就在那兒上班,是報幕的。不過木偶劇團不比話劇劇團,人手編制少,報幕的還得兼管打個鑼什么的雜活。鬧不好,凌雅仙這一門杠,就不自覺地帶上了專業(yè)的功夫。
王所長來了一探,嗯,鼻子底下還有氣兒。王所長有經(jīng)驗,趕緊給小胖?jǐn)[了個合適姿勢,弄點兒涼水灑在他脖子兩邊,再摘下帽子往痰盂兒里頭扇風(fēng),一來二去,小胖長出一口氣,緩過來了。
緩過來了,小胖的驢性子就發(fā)作了,還在痰盂里就破口大罵自己的媳婦,語言不堪,凌雅仙在旁邊聽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堪得不得了。
這時候,王所長就從一邊抄起一把吃飯勺子來,照著小胖的痰盂兒當(dāng)?shù)匾磺茫骸昂?,你小子,嘴里干凈點兒。”
一下子,小胖就沒動靜了,半晌,才問:“雅仙啊,咱家誰來了 ”
好么,又扇風(fēng)又急救的,才知道這兒還有別人啊。
“派出所的。”王所長說著,又是一勺子,“[XC當(dāng).EPS;P]!”“噢,王哥吧 坐,我就是訓(xùn)我媳婦……”“[XC當(dāng).EPS;P]!”這回是梁大蓋兒看出便宜來了,也找個家什兒照著小胖腦袋來了一下。“自己媳婦也不能臟話招呼啊 王哥是你叫的么 叫所長?!?/p>
“噢,那什么,王……王所長,梁大哥,我知道錯了,跟媳婦也不能說臟話……咱有話說話啊,您別敲了成不 您一敲我就覺得邢臺又地震了?!?/p>
王所長樂了:“得,這個事兒你寫個保證。別回頭雅仙三天兩頭往我那兒跑告你的狀我麻煩。”
“這好說,好說,所長您先想個辦法把我弄出去成不 ”
王所長撓撓頭,忽然計上心頭,說雅仙啊,把你那雪花膏都盒來。當(dāng)報幕員的凌雅仙自然也少不了這東西,趕緊就給找了來。
于是,王所長就指導(dǎo)凌雅仙把一盒雪花膏都擠到痰盂里,想方設(shè)法涂抹到小胖的臉上脖子上。然后,王所長就說出了自己的方案――讓小胖抱住屋里柱子,自己和老梁旋轉(zhuǎn)痰盂兒,爭取把它從小胖腦袋上拔下來。
眼看著痰盂兒一分一分地拔了出來,折騰到鼻子卻再也過不去,無論怎么讓,都沒法給這個玩意兒騰出地方來,而且,這么一拔,那痰盂兒就箍到了小胖的臉上,眼看里面空氣越來越少,小胖開始拼命掙扎,大有立即要窒息而死的趨勢。
王所長正要暫停行動,退回重來,忽然眼角瞟到了小胖扔在桌子上的打火機,頓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