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劫殺(2)

八旗汗王:努爾哈赤 作者:胡長青


“一言難盡呀!”

張一化長嘆一聲,命范楠收起魚竿魚簍,一起回家。他邊走邊說道:“李成梁不知從哪里聽說了我占卜算卦的名聲,請我到廣寧為他看看前程。我生性耿介,據(jù)實直說,不想得罪了他。李成梁果然是梟雄本色,當(dāng)時他并未有什么不快,如數(shù)奉上程儀,哪知他早已知會撫順游擊李永芳,我一回到撫順,便將我押入大牢,說我妖言惑眾,誹謗朝廷命官。好在你那五個兄弟聽說了,四下打點,才將我贖了出來。撫順是待不下去了,我只得四處游走躲避?!?/p>

“師父何時收了這個徒弟?”

“范楠乃是我好友沈陽衛(wèi)指揮同知范沉之子,他祖上是北宋名相范文正公,世居江西,太祖高皇帝時,獲罪謫遷沈陽。范沉銳意功名,但他讀書不多,難以騰達(dá),便讓他兒子隨我學(xué)習(xí)時文制藝,也好博個正途出身,烏紗蟒袍,光宗耀祖。”

說著收了魚竿。

三人回到林間小屋,努爾哈赤便將獨闖廣寧的前后細(xì)說了一遍,張一化聽得唏噓不已,范楠大睜著兩眼,極為欽佩地看著他。

“小罕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張一化問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一拳擊在火炕上,悶聲道:“還能怎樣打算?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早晚我還要去廣寧,拼著一死也要殺了李成梁?!?/p>

“你想公然與朝廷為敵么?”

“那倒不是。我心里只恨李成梁,京城的皇帝與此事毫不相干。”

“在關(guān)外李成梁就是朝廷,二者并無分別?!?/p>

努爾哈赤不解道:“如此豈非動不得他了?”

“你不必急于向他發(fā)難,還有更要緊的事該做。”

“那報仇之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放一放,一味想著報仇,以你眼下的實力,無異以卵擊石,傷不到李成梁分毫的。”

張一化見他心有不甘,問道:“你有多少人馬?”

“我阿瑪一死,手下人馬多數(shù)奔散,各尋其主,剩不下幾人了。就是留下不走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殘無處可投奔的人?!?/p>

“軍械、馬匹、糧草有多少?”

“只有阿瑪留下的十三副鎧甲……”

努爾哈赤心頭異常沉重,一種近乎絕望之情油然而生。

張一化拈須道:“這些人馬不用說李成梁,就是他手下的撫順游擊將軍李永芳,你能抗拒得了嗎?”

“李永芳手下有一千多號人馬,自然難于抗衡?!?/p>

“是呀!撫順離赫圖阿拉不過幾十里的路程,你在李永芳的鼻子底下,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能躲得過他的眼睛?

如今之計,是萬萬不可再妄興什么報仇的念頭了。”

“先生以為該怎么辦?”

努爾哈赤漸漸冷靜下來,聽他鞭辟入里,暗自佩服。

張一化沉吟道:“三十六計之中第十計,我以為大可運用?!?/p>

“那是什么計策?”

“笑里藏刀?!?/p>

一旁的范楠插嘴道。

“不錯。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后動,勿使有變。剛中柔外也。古人說:辭卑而益?zhèn)湔?,進(jìn)也;無約而請和者,謀也。你可還記得關(guān)羽為何敗走麥城?”

努爾哈赤點頭道:“陸遜為奪取荊州,給關(guān)羽寫了封書信,極力夸耀關(guān)羽功高威重,可與晉文公、韓信齊名。自稱一介書生,年紀(jì)太輕,難擔(dān)大任,還要關(guān)羽多加指教。關(guān)羽為人,驕傲自負(fù),目中無人,讀罷陸遜的信,仰天大笑,說道:無慮江東矣。親率大部人馬,一心攻打樊城。陸遜暗中向曹操通風(fēng)報信,約定雙方夾擊關(guān)羽。孫權(quán)派呂蒙襲取南郡。關(guān)羽回師,為時已晚,孫權(quán)大軍已占領(lǐng)荊州,他只得敗走麥城?!?/p>

“陸遜為何不在信中名言攻取荊州?”

“如此關(guān)羽勢必全力戒備,荊州攻取就難了。”

“以智取不以力拼,正是陸遜的高明之處。你要報仇,其實也屬人之常情,但暗自韜晦,臥薪嘗膽,避人耳目,對李成梁恭謹(jǐn)從命。常言道:口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這樣才是上策,千萬不能泄露給人,引其警覺,非但報不了仇,反而會自取其禍,自招敗亡。你獨闖總兵府,誓死尋仇,必定已打草驚蛇,李成梁視你為心腹大患,豈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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