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雖不算眷顧卻也善待雷利?海斯。然而,在四十五歲這年的三月十五日,他遭到了一記重創(chuàng),海斯覺得自己像愷撒大帝那樣被人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他不敢相信、也不知如何理智地應(yīng)對發(fā)生的一切。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他仔細(xì)地審視著周圍的一切,向每樣?xùn)|西發(fā)問:“Et tu,Brute?” 每樣?xùn)|西都回望他,眨眨眼,然后冷不防轉(zhuǎn)身將他摔倒在地,還對他不屑地聳聳肩。事情開始的時候,雷利是在他的家鄉(xiāng)塞莫皮萊過得不順利,接著在整個南方他都倒霉,這讓他變得氣急敗壞。所有這一切的根源是他的父親做了件極端瘋狂的事,那件事可能使雷利失去本該由他來繼承的一大筆財產(chǎn)。而假若雷利想挽回這一切,就必須踏上一段漫長的南方之旅。
當(dāng)然,厄運發(fā)生前總是有些征兆的,雷利像愷撒大帝一樣,沒有留意那些征兆?!吧徎ň印笔擎?zhèn)上唯一的一家中式餐館,不知道是哪個傻瓜在這個餐館做起了“簽餅”的生意。顧客在結(jié)賬的時候,連著賬單還會收到一張折成蛇形的紙簽,上面的話可以占卜吉兇,預(yù)知未來。比如:“你將死于癌癥?!薄吧磉叺娜藢⒈撑涯?。”“把你的股票立刻全拋了!”或許是“簽餅”供應(yīng)商不太明智,雇了個愛寫標(biāo)語的虐待狂,或許是餐館老板鹽野一家忘恩負(fù)義,不領(lǐng)鎮(zhèn)上人的好心,在廚房里用鑷子把原來傳達好運的簽兒夾了出去,塞進了這樣惡毒的話。鎮(zhèn)上的人早就懷疑老板鹽野一家——其實不是中國人,而是日本人——是卑鄙小人。人們懷疑這家人對美軍二戰(zhàn)時投下了兩顆原子彈至今耿耿于懷,懷疑他們抓來流浪貓做“粵式雞肉”這道菜,欺騙那些味覺不靈的顧客,甚至懷疑他們菜單上的C. Chow Mein指的不是雞肉炒面而是貓肉炒面。
盡管如此,塞莫皮萊鎮(zhèn)上西維坦俱樂部的會員們還是選在“蓮花居”聚會。因為,這個餐館雖然看起來不像酒吧,但是在午餐時供應(yīng)白酒。會員們喜歡喝酒,卻不想在酒吧里解決午餐,他們自認(rèn)為不那么沒檔次。雷利不大飲酒,也不愛吃這兒的菜,因為他不習(xí)慣這兒做菜的方法。把那么多的蔬菜、肉,和面條攪在一起,這違背了他的飲食原則,他認(rèn)為菜就是菜,肉就是肉,面就是面。他雷利假如不是資金籌委會的會員,才不會來“蓮花居”吃飯。俱樂部主席尼莫爾斯?凱特爾選在這兒開會,簡直是浪費大家的時間。雷利如果不是為了克制動手打這位主席的沖動,就不會用“簽餅”占著手玩,也就不會從那油乎乎的餅皮里抽出這樣的一張簽:“月底前你的生活將一塌糊涂?!崩桌J(rèn)為簽兒上的話荒謬至極。他自信自己是個心智健全、頭腦清楚的人,他的生活才不會那么糟。但簽兒上的話也并非毫無道理,因為他的很多親戚過得都不盡如人意,不過雷利清楚他們的生活與自己的可是兩碼事兒。雷利把這個荒唐的簽兒折了折,沒怎么多想,放進了口袋。
胖子明戈?謝菲爾德挨著雷利坐,看著有點兒緊張。他把手里的紙簽兒卷了卷,用煙頭點著,燒了。他沒告訴其他人他的簽兒上面的話是:“您的配偶將與您最好的朋友搞婚外情,Solly?!?/p>
“誰是——嗯,Solly?”尼莫爾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大家。
主席尼莫爾斯,一位退伍老兵,主動接過這個問題,解釋道:“那是日本人‘Sorry’的發(fā)音?!币恍K餅渣兒塞了他的牙,他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就張嘴摳起來,那樣子很讓海斯惱火。剛才他把“日本人”這個詞念成Jap而不是Japanese,他使用縮略詞的習(xí)慣也讓海斯莫名地厭煩。尼莫爾斯晃了晃他的簽兒:“這兒的人在用這個取笑我們。韋恩,你笑什么?是不是你的簽兒好玩?”韋恩?斯帕克斯是他的女婿。此刻,他坐在桌子對面傻笑。韋恩的簽兒上說,“去看醫(yī)生,你有性病?!彼氚凑誗orry變成了Solly的發(fā)音規(guī)律,把日本人的clap發(fā)音念成crap 。他捉摸著也借此開個玩笑,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或許真的染上了性病,就打消了念頭。他用唾沫把紙簽兒弄濕,像粘口香糖似的粘在了盤子下面。尼莫爾斯還在沖他點頭:“我的這支簽兒褻瀆神靈,所以我真沒看出有什么可笑的?!彼阉暮瀮簜髁艘蝗o大家看,上面寫的是:“耶穌是個拿著垃圾袋撿垃圾的女人?!?除了韋恩,桌旁的人都覺得這句話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