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和他們喝一杯，問他們慶祝什么？一人戲言，“槍決之后幸存者的慶祝晚餐”。

又一日，我去一家華人專賣店，遇見一個手提黑公文包、帶眼鏡的紳士。那人不像是來買中國貨的。他站在那里，機警地來回掃視。他對走近了的人們報以微笑，但那微笑，帶著勉強和無奈，讓人不自覺地趕快挪開目光。

“你看看這個產品吧。”終于，當我走到他跟前時，他目光堅定地遞上一張紙片。我沒看明白，他便解釋道，這是馬桶溫水除臭自動清潔器，家居生活十分必要，而且非常有效，今天甩賣，很便宜。我看了一下將近三百美元的價格，搖搖頭離開了。

旁邊一個熟人莞爾一笑：“你要是常來這里，天天都可以遇見他?！比缓髧@口氣，說了這個人的故事?！斑@人原來是朗訊公司的軟件工程師。一年多前丟了工作。過去，華爾街股票高漲，他把房產抵押進去，結果弄得一貧如洗。他現(xiàn)在的狀況，說家破人亡都不夸張。他一年多來一直沒找到工作，老婆帶著孩子跟他離婚了。他現(xiàn)在住在我朋友家的地下室里，天天穿著唯一的一套西裝推銷馬桶清潔器?！?

大名鼎鼎的朗訊公司每個季度都在裁人。每次裁人前，那些在公司勤勤懇懇服務多年、好多都有博士學位的華裔職員們都要經歷一番精神折磨，每天擔驚受怕。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天，我去附近一家四川飯店打牙祭，突然發(fā)現(xiàn)有好幾家熟悉的中國人聚在那里。他們都是朗訊公司的職員，正在舉杯同慶。

我過去和他們喝了一杯，問他們慶祝什么。一人戲言，“槍決之后幸存者的慶祝晚餐”。原來，那天是朗訊公司進行的本季度第三次裁員，在座各位逃過了這次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