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我是醫(yī)生。但她是個天使，護士小姐，是不是？”

天使羞紅了臉。

“我聽見了?！蔽艺f，不是特意對誰說的。

“吃你的果凍吧?！弊o士說。

要不是艾爾西發(fā)現我身在何處，并且來看望我，我很可能衰弱無力地獨自挨過余下的一周。我母親得等到周末才能來，我知道，因為她在等管道工檢查她的裝修。艾爾西每天都來，講笑話逗我笑，還講故事，讓我精神多了。她說，故事能幫助我理解世界。等我感覺好些了，她承諾會從基礎知識教起，以后就能幫她數字占卦了。一陣激動油然而生，因為我知道母親肯定不同意。她說過，占卦幾乎就算得上發(fā)瘋了。

“甭擔心，”艾爾西說，“占卦可管用啦?！?/p>

我們過得挺開心的，就我們倆，不停地計劃等我病好了該干什么。

“你多大了，艾爾西？”我很想知道。

“我記得大戰(zhàn)，我只能說這么多啦?！彪S后她就開始說，她怎么駕駛一輛沒有手閘也沒有腳閘的救護車。

周末，我母親來得挺勤的，但那是一年里教堂最忙活的季節(jié)。他們都在安排圣誕活動。她不能脫身時就讓父親來，他通常都會捎來一封信和幾只橘子。

“唯一的水果。”她總那么說。

水果沙拉、水果派、水果奶油杯 [1]、果汁潘趣酒。惡魔果、激情果、爛果子、禮拜日的水果。

橘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剝下的橘子皮填滿了小垃圾桶，護士們去倒垃圾時都不情不愿的。我把橘子皮藏在枕頭底下，護士們又責罵我，還嘆氣。

艾爾西·諾里斯和我每天都分吃一個橘子，一人一半。艾爾西沒有牙，所以她先吸吮，再揉爛了吃。我假裝在吃牡蠣，把橘子瓣放在后舌根。人們會看我們，但我們不在乎。

艾爾西不讀《圣經》也不講故事的時候，她就找?guī)讉€詩人做伴。她把斯文本恩[2] 和他的麻煩事兒都講給我聽，還有威廉·布萊克的苦悶。

“古怪的人，沒人聽從?！彼f。她讀給我聽《妖魔市集》，是一個名叫克里斯蒂娜·羅塞蒂[3]的女人寫的，曾有個朋友送她一只罐子當禮物，罐子里有一只腌耗子。

不過在所有她喜愛的詩人中，艾爾西最愛的是葉芝。她說葉芝領悟到了數字的重要性，以及想象力對世界有多大的奇效。

“看起來是一樣東西，”她告訴我，“卻也可能是另一樣東西。”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橘子皮冰屋。

“如果你想一件事想得夠久，”她在解釋，“很有可能，那件事就會真的發(fā)生?！彼呐哪X袋，“都在腦子里呢?！?/p>

我母親相信，如果你為某件事長久祈禱，它就會成真。我問艾爾西，這是不是一碼事。

“上帝在萬事萬物之中，”她若有所思地說，“所以，總是一碼事?！敝庇X告訴我，母親是不會同意這樣說的，可她不在，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我和艾爾西玩“盧多”[4] 、“吊死鬼”，探訪時間快結束了，她在臨走前又給我念了一首詩。

[1] fruit for fools，一種傳統的英國甜品，將水果打碎和奶油攪拌在一起，冰凍后食用，源自法國。

[2] Charles Swinburne，19世紀英國具有爭議性的詩人。

[3]2 Christina Rossetti，19世紀最著名的英國女詩人之一?！堆屑肥撬?862年的作品，講述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妹，妹妹吃了魔鬼的水果即將死去，最終被姐姐救了性命。故事里有另一個吃了魔鬼的水果而死去的女孩叫珍妮。當代評論者越發(fā)關注她詩歌中對性、婚姻、同性戀等主題的隱喻式表現。

[4] Ludo，一種在特制紙板上玩的骰子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