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問題到規(guī)劃。如果高度個人主義會影響我們的生活，我們該如何應對？

在早期，許多人的回答不外乎“將政策急速左轉”。但是生活在21世紀的一個實質性好處是，20世紀帶給了我們大量的經驗和教訓。我們的生活或許沒有讓我們特別快樂，但是以蘇聯(lián)實驗為代表的制度化反個人主義也很糟。那種反個人主義不僅沒能在經濟上與市場經濟相抗衡，而且在環(huán)境、社會等每一方面均宣告失敗。

當代自由派人士對解決目前困境的答案是推動經濟持續(xù)增長，但是要更公平地分配利益，并且將更多利益重新投入公共領域。換句話說，我們應該嘗試將我們的政治和經濟生活時鐘撥回數(shù)十年前，然后稍微修正路線，以保持高度（但不是過度）個人化。這樣做一定會改善現(xiàn)狀，但卻不能解決石油峰值和全球變暖問題。它無論如何都不能徹底改變我所描述的不滿意度的增加趨勢。

但是未來還有更有希望的版本，那就是在規(guī)模上轉變到更為本地的經濟。本地經濟所需要的資源較少，而且更不容易造成生態(tài)破壞、更能安然度過未來的沖擊，會讓我們在個人和社區(qū)之間找到更好的平衡，進而提升整體滿意度。因此，我整個冬天都在吃本地食物。郊區(qū)公路的盡頭有一家小型農場，去那里買番茄不用花太多運費，而且味道更好。但還不只這樣，它更好吃是因為它是——郊區(qū)公路盡頭的農民種的。要從那個農民的小攤、農貿市場和社區(qū)支持農場，甚至從本地超市的儲物箱中得到那顆番茄，需要培養(yǎng)更強的社區(qū)意識，需要稍微調整個人的方向，需要去除一定程度的個人主義，并代之以一定程度的睦鄰友好作風。你不用加入社區(qū)或成為社會主義者，如果折中一下自己的個人主義（目前有很多尚待去除），就可能重新得到一些已經失去的東西。

至于那些失去的東西是什么，以下是一項有暗示性的數(shù)據(jù)：研究購買行為的社會學家最近指出，消費者在農貿市場和他人的對話，是在超市的10倍，兩者之間差異巨大。經濟生活中的簡單改變（購物場所的改變），會使社交生活產生重大改變。你從一個單純的消費者變成參與者，與別人談論好惡，擴展你對社區(qū)成員的了解并探討如何和諧共處。

適用于番茄的論點，也適用于從能源到娛樂等許多其他領域的商品，下一章我們將討論這個部分。在我看來，美國經濟不會發(fā)生根本性變化，而是會逐漸改變，在一些受到個人期望和環(huán)境需求推動的地方，變化會比較快。政府政策有助于刺激改變，農業(yè)補貼可以從大型大豆種植園轉移到小型小麥田種植者身上。但是我們要轉變“從世界索取”的觀念，這種轉變同稅制改革一樣重要，而且一樣難以達成。

在目前的經濟模式中，最成功的范例首推沃爾瑪百貨，有許多文章已經討論過這個成功案例，但為了闡明個人和社區(qū)之間的鴻溝，在此我要增加一些意見。

研究過這個問題的人，幾乎沒有一個堅持認為沃爾瑪或類似的大型超市對其所在的社區(qū)有利。到目前為止，事件的結果已經很清楚：跨州的大型超市把市中心的生命榨干，并使周圍的大量企業(yè)倒閉。這令人心灰意冷。當沃爾瑪在衣阿華州擴張最快的那幾年，該州有555家食品店、298家五金行、293家建材行、161家雜貨店、158家女性服飾店和116家藥店倒閉。新的超市所提供的就業(yè)機會，不足以彌補損失的就業(yè)機會。據(jù)學者估計，一家新開的沃爾瑪每創(chuàng)造1個就業(yè)機會，就會讓1.5個就業(yè)機會消失。此外，那些新工作不僅工資不高、福利不好、虐待員工（連鎖店面臨幾乎沒完沒了的集體訴訟，包括性別歧視和晚間強制員工加班等做法），而且當老板想要在各種零售項目——如特百惠系列產品、廉價內衣乃至機票、插花、保險——上降價競爭時，也會將員工的工資和福利降低。同時，沃爾瑪沒有替員工繳納保險，納稅人得負擔他們的醫(yī)療保健成本，并為其子女付學校午餐費?？偠灾?，正如賓夕法尼亞大學研究人員在一項綜合性研究報告中得出的結論，有沃爾瑪?shù)牡胤?，會比沒有沃爾瑪?shù)牡胤礁F；州內設立的沃爾瑪越多，該州變窮的速度越快。這還不包括其他一些問題，例如沃爾瑪將美國的就業(yè)機會移至海外，或為全球血汗工廠提供贊助。這些信息足以說明，社區(qū)因此受害不淺。

另一方面，個人所獲得的好處，至少和消費者一樣。沃爾瑪賣的東西很便宜，那是它唯一的使命。據(jù)《紐約時報》報道，“在每星期的公司主管會議上”，時任沃爾瑪首席執(zhí)行官的李·斯科特“會問一些令人難堪的問題，比如，‘為什么塔吉特可以提供更好的咖啡機，而售價只要19.5美元？’……在這項會議結束之前，采購員會使用他的黑莓手機或電話找到原因，而且在理想的情況下，還會發(fā)現(xiàn)相同或更好的咖啡機。他還會和貨運公司討價還價，好讓公司能以更低的價格出售商品。噢，還會下訂單。只有宣布下周店里將會推出更有競爭力的咖啡機之類的事，才會讓斯科特先生拍手點頭”。沃爾瑪可以提供這樣的低價，正是因為它對社區(qū)造成了損失，如果它提高公司員工的保健支出、漲工資或是以任何方式展現(xiàn)負責任的態(tài)度，咖啡機的售價就可能會高達29.95美元。

經濟學家認為人類主要是個體而非社區(qū)成員，所以他們認為這種超高效率是件再單純不過的好事。幾年前，當沃爾瑪宣布將在佛蒙特州開幾家新的分店時，佛蒙特州州立大學經濟學家阿特·伍爾夫為《紐約時報》撰寫了一篇特稿，痛斥試圖維護該州社區(qū)的積極分子。社區(qū)不是他的議題，個體消費者才是；他的文章標題是《綠山的顧客，團結起來》。伍爾夫估計，沃爾瑪全體員工每年將為佛蒙特人節(jié)省3 600萬美元，平均每個人可以省下大約58.14美元。這可是實實在在的錢，而且在鄉(xiāng)下地區(qū)可以買到以前很難看到的各種商品，是一大樂事，有些人尤其感到高興。因此，我們大家都要開始計算，為了個人利益，值得出賣整個社區(q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