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奪命三色堇(15)

奇職怪業(yè)俱樂部 作者:(英)G.K.切斯特頓


他引發(fā)了一陣小騷動。有些人本來那天下午一直盯著那位具有東方臉孔的消瘦的男子看,此時才把目光移開,注意起新來的客人。只有兩個人還死命盯住那男子,根本不為所動:其中一位是屋主的女兒莫麗爾·博蒙,一如一般上流仕女,她對言語的游戲和刺激充滿了興趣,此刻正用紫羅蘭色的大眼睛盯著他。另一位是沃爾特·喬姆利爵士,他用平靜而慍怒的目光瞪著他,巴不得把他丟出窗外。

那一位客廳的焦點(diǎn)人物,在安樂椅上盤坐著,柔暢的身體曲線以及鬈曲的銀灰色頭發(fā),都讓人不禁聯(lián)想起盤著的蟒蛇——不會認(rèn)錯的,我們才在北倫敦見過他,這個蛇一般優(yōu)雅邪惡的紳士,此時他的眼里不停地閃爍著勝利的光輝。

溫波爾先生,我真是不了解!”莫瑞兒·博蒙殷切地問,“你怎么可以這么輕松愉快地談這些事!你說出的話是這么具有哲學(xué)涵養(yǎng),可是卻又幽默無比!如果我也想得出這些點(diǎn)子,大概還沒能說出口,就要被自己的想法笑死了!”

“我同意博小姐的看法。”沃爾特爵士突然不懷好意地說,“如果我也可以想出這么沒有營養(yǎng)的話,我一定會覺得很丟臉!”

“很丟臉呀?”溫波爾以驚惶的語氣喊道,“哦,那么請千萬把您的臉給保管好!就把您的臉收藏在大英博物館里頭吧?!?span lang="EN-US">

眾人捧腹大笑,仿佛早有準(zhǔn)備似的。沃爾特爵士臉色發(fā)紫,氣得大吼:

“你可知道你是在對誰說話嗎?你滿口垃圾,一通胡言!”

“我會說出垃圾,”溫波爾說,“那也是因為對方就像垃圾一樣。”

格蘭特走到房間一角,拍了拍紅胡子秘書的肩膀。這位紳士倚著墻,滿臉愁容地看著屋子里的鬧劇。我猜,最讓他發(fā)愁的,是那位景仰著溫波爾的年輕女士。

“德拉蒙德,我可以在外頭和你談些事情嗎?”格蘭特問道?!笆枪?。博女士應(yīng)該不會介意的?!?span lang="EN-US">

我好奇地依從朋友的請求,跟隨他們到外頭談事情。我們匆匆移入大廳旁的小房間。

“德拉蒙德,”巴茲爾坦率地說,“今天下午,這里聚集了一大群好人,以及一大批頭腦清楚的人。但很可惜——或許是出于巧合吧,這些好人全都瘋了,而頭腦清楚的人又很邪惡。在場的人當(dāng)中,我認(rèn)為你是唯一誠實講理的人。你對溫波爾有什么看法?”

德拉蒙德秘書本來是紅頭發(fā)白臉蛋的,可是,他一聽格蘭特的話,臉色就赤紅得和他的胡子一樣。

“我對他的看法恐怕不大公允?!彼f。

“為什么?”格蘭特問道。

“因為我恨死他了!”停頓良久之后,他恨恨地答道。

格蘭特和我都不必問,就已經(jīng)知道他為什么充滿恨意。他凝視博小姐以及溫波爾的眼神,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格蘭特平靜地問道:

“不過,在你開始恨他之前,你原本對他的看法究竟如何?”

“您這是難為我了!”這位年輕人說,他的嗓音像清脆的鈴聲,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老實人?!耙郧暗奈遥^對想不到我對他的觀感竟然會為之大變!我似乎該說,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很迷人。我好像應(yīng)該喜歡他,其實不然!我恨他,這是我自己的事;但是我之所以難以認(rèn)同他——真的,我不信他那一套——并不是出于個人情緒。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倒不聒噪,可是那時我就不喜歡他身上那股憤世嫉俗的酸氣。后來,可敬的沃爾特·喬姆利老爵士也加入聚會,那個貧嘴的家伙就開始用現(xiàn)在這種伎倆來捉弄老先生了。于是我開始認(rèn)清他是個壞痞子,欺負(fù)老人和好人總是不對的。他不停地以無禮的手段戲弄那位可憐的老先生,好像他很厭惡老人和好人似的!這就是我對他的觀察,充滿了偏見,不知是否值得采信。我承認(rèn),我會憎恨那家伙,是因為有某個人很景仰他。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沃爾特爵士對他的恨意更是讓我痛恨那壞蛋。”

聽了他的一番話,我不禁真誠地敬重、憐愛這位年輕人。我憐愛他,是因為他顯然絕望地拜倒在博小姐的石榴裙下。我敬重他,因為他詳實描述了溫波爾的作為??墒牵梢娞?,明明就是出于私憤,卻硬要搬出高貴的借口,讓我覺得大失所望。

當(dāng)我還沉浸在自己的這些想法中,格蘭特在我耳邊悄悄說了些讓我大吃一驚的話: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兩個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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