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如何？”鮑嘉文想起了鮑偉軍。雖然痛恨這個男人痛恨得要命，可正因為之前那么的愛他，依賴他，以他為驕傲，所以才那么恨的。

記得薛南燕和羅明陽離開北京的那個早晨，他沒有去機場，而是面朝西方，站到日落。她亦是在他身后站了一日，她數(shù)次想哭，可是哭不出來，相對于給他人造成的傷害，眼淚太不值錢。

知道懷孕時，她堅持要留下孩子時，他們相互凝望，沒有責備、沒有命令、沒有阻止、沒有尖銳傷害的言語，他還擋住了鄭麗紅幾近瘋狂的廝打。

深夜，他在她的床邊，以為她已經(jīng)熟睡，才顫抖著哭泣，訴說對不起。那一刻，他們又是心靈相同的父女了。只是天亮，依舊是仇人。

往后的親情，都在她激烈的言辭下灼燒成灰，她成立律師事務(wù)所時，他搬出了這個家。但是每到她的生日和可愛的生日時，都能收到?jīng)]有署名的禮物，卡片上帶著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

“他……喝了一夜的酒，但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鄭麗紅如實回答，“他的心情我了解，當初，他也是悲苦地責備命運，沉痛的等待，甚至愿意等待一場災(zāi)難，以求得重新開始的機會。但我們亦是他心中的牽絆，他狠不下心斬斷，只能默默地等待。而這次，等待到了盡頭，他也就放棄了，可以重新開始了。”

鮑嘉文點了點頭，“你真的要去祝福她嗎？”

鄭麗紅的眼中漾起淚光，卻依舊微笑，“我是去祝福我們，雖說不上一笑泯恩仇，但也差不多了吧?！?/p>

可愛跑了出來，“姥姥，我給你配好了，快來看看，老媽也來吧?！?/p>

“我還要打個電話，你們先去看?！闭f著，鮑嘉文拿起手機走進了書房。凝視著手機電話薄里第一個號碼許久，才撥了過去，“晚上來家里吃飯吧，老媽親手做的，而且，這樣明天早上可以一起去機場。”

良久，聽筒傳來一聲謝謝。掛上電話，終于也體驗到什么叫如釋重負！

走進鄭麗紅的房間，可愛將搭配好的衣服攤在床上，搭配得真好，鮑嘉文的思緒飄遠了……

羅烈從體育場出來，直接回到事務(wù)所，對李密說：“幫我把機票改簽到周一?！彪m然答應(yīng)了薛南燕，婚禮一定會回去，但是，鮑偉軍和鄭麗紅都會去，他就不能也出現(xiàn)了。不是沒有勇氣見到他們，而是覺得她們?nèi)瞬艖?yīng)該是了結(jié)的時候，不必加上他了。他要留下來，解決自己的問題。

思考了一下，撥通了大衛(wèi)的電話：“HI！大衛(wèi)，祝你新婚快樂，我可能要晚一天回去了。”

大衛(wèi)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看來你很忙碌？不過，你不能回來，你媽會很失望的?！?/p>

“有你照顧她，我很放心，我要解決一些自己的問題了?！绷_烈亦笑，大衛(wèi)總是能在陰郁的天氣里給他帶來陽光的氣息。只有這種對生活充滿積極的態(tài)度，才縫補了他破碎了的心，當然，還有薛南燕的。

“時間雖然飛逝，但是共度的時光是永恒的。祝你順利，我的大男孩。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樣了？”大衛(wèi)不忘關(guān)心他。

“正在調(diào)查過程中，比較順利?！鞭D(zhuǎn)頭，辦公桌上的那一小盆仙人掌竟然開出了嫩黃色的小花。原本它該是十月之前開花的，因為剛從倫敦搬回來，把它忽視在一個角落整整兩個月，卻讓它推遲了花期。羅烈放下手機，暖暖地笑了。

鄭麗紅終于將晚餐做好，鮑嘉文讓可愛多準備一套碗筷，可愛不解，“婆婆不是回老家了？難道你又叫她回來了，不過不能這么快啊？”

門鈴在這時響起，可愛跑去開門，驚訝地大叫：“姥爺！”

鄭麗紅驚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眼圈一下紅了。鮑嘉文拍了拍她的肩，轉(zhuǎn)頭對鮑偉軍說：“路上堵嗎？”

“嗯?！滨U偉軍點頭，又搖頭，“只是一段而已。”說得似乎是路況，又似是他們的關(guān)系。

可愛觀察著鮑嘉文，輕聲提議：“要不要喝點酒什么的?。俊?/p>

鄭麗紅立即站了起來，“應(yīng)該喝的，我去拿?！?/p>

“我也去幫你挑。”可愛也離開了，留下他們兩個人。

“謝謝你叫我回來吃飯?！滨U偉軍率先打破了沉默，又覺得這么說很別扭，不安地揉搓著紙巾。

鮑嘉文努力微笑了一下，十五年不曾對他微笑，都生疏了。

鮑偉軍亦笑起來，不需要過多的言語，這樣就足夠了。

吃過飯，鮑嘉文回到了書房，今天一天沒有工作，要把進度趕過來才是。

下周開庭的案子，難度不大，男方卻非常的可惡，他竟然欺騙她的當事人，以要買經(jīng)濟適用房，但需要假離婚做借口，還讓她的當事人簽署了放棄所有財產(chǎn)的同意書。這是詐騙啊，現(xiàn)在的人，真的和以前的不一樣了，無情無義得很。但也許正是這樣，才可以很容易地做出后會無期的決定。

俯首忙碌，直到鮑偉軍端了一杯姜茶進來，“聽可愛說，你肚子疼，喝點兒姜茶吧，也早點休息吧，已經(jīng)凌晨了?！?/p>

鮑嘉文抬眼，果然，時針已經(jīng)指向十二點。

合上卷宗，鮑嘉文接過茶杯，“謝謝?！?/p>

他們之間現(xiàn)在還只能維系這樣的客氣吧，鮑偉軍無奈地笑了笑，“那我出去了?！?/p>

“我媽說她真心祝福她，也祝福你們?！滨U嘉文說。

鮑偉軍咬著嘴唇，許久才輕嘆，“為了理想的愛情前赴后繼、奮不顧身，卻在支離破碎后，才明白，生活中從來沒有完全無痛的愛情，也從來沒有只有歡樂的幸福。謝謝你們這么大度的接受我，我……”

他哽咽了，鮑嘉文低頭喝完了姜茶，輕嘆一聲，“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呢?！?/p>

鮑偉軍走了出去，鮑嘉文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切都在向著幸福的原點進發(fā)，可是她的幸福在哪里呢？她還有資格祈求幸福嗎？至少鮑偉軍在做天理不容的事之前懸崖勒馬，而她卻做下了那么不可原諒的錯事?。?/p>

羅烈回來后的接近讓她一直不安，也不敢深思，只能一味的被動接受。

而在那次意外的同床之后，更是明白了一點，他恨她！他會抓住她的弱點將她撕裂，就像他用一個戒指就成功地折磨了她一周的時間，也許她們之間就剩下復(fù)仇了吧。

電腦中傳來嘀嗒一聲，迅雷下載完成了，是羅烈曾說過的《人魚小姐》，竟然會那么長，她下載完了第一部。

還沒有困意，抱了筆記本回到臥室，躺在床上，點開了第一集……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樓下傳來了響動，鄭麗紅和鮑偉軍已經(jīng)起來了，鮑嘉文輕嘆了一句，竟然看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只要那曲《我痛苦的愛》音樂響起，就會悲從中來，不能自己。

走進房內(nèi)的洗手間，鏡子中的自己，雙眼紅腫，面容憔悴，和劇中的人很像。后面的劇情還有很多，她已經(jīng)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原來矢志復(fù)仇的人心中都是這樣的苦，又都是那么容易陷入溫暖，害怕離別。

“現(xiàn)在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心痛的只剩眼淚。反照在鏡子中的你微笑著，你走進關(guān)閉的心抱緊著我，只有你讓我忘掉痛苦的記憶，只有你能安慰我痛苦的心。已經(jīng)開始的愛，要保住慢慢走來的離別，長時間等著來愛，無法說出我愛你。只有讓你忘掉痛苦的記憶，只有你能安慰我痛苦的心。已經(jīng)開始的愛，要保住慢慢走來的離別，只有你知道我那痛苦的愛，我的心只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