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后，兩個人顯得都有些尷尬。

許亦菡先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大大方方地說了聲“謝謝”。

“……”陳煥將手從她肩膀上移開，有些不舍。

“你怎么在這兒？”許亦菡問。

“路過不行嗎？”再自然不過的口吻。

“可以。”

“你剛才不是謝我嗎，要怎么謝我？”陳煥將手插進衣兜。

冬日的天，滿空氣里都是寒氣，一絲絲清冽的風(fēng)吹進衣服里。

“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你還來真的了？”許亦菡拉高毛衣領(lǐng)子，手仍是冷冰冰的，她哈上一口氣，搓了搓。

“那當(dāng)然?！标悷ㄕf得理直氣壯，接著變魔術(shù)般從衣兜里拿出一雙手套遞給許亦菡。

“干嗎？不是要我謝你的嗎？”許亦菡愣怔地看著他。

“我看你樣子挺冷的，先戴上?！?/p>

“女生的手套啊，打算送給哪個女生，是不是給退回來了？”許亦菡接過來戴上，里面毛絨絨的，柔軟舒適，她滿足地朝陳煥笑了笑，“大小正合適?！?/p>

“你什么時候見過我送女生東西的，還不是她們送我?！?/p>

“也是?！痹S亦菡轉(zhuǎn)念一想，“你不會……”

“呃……”陳煥說，“就是你想的那樣?！?/p>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許亦菡笑。

“你看大小都合適，還會是送給別人的嗎，你也不看看你的爪子比別人的要大?！?/p>

“你怎么不說我身高要比別人高呢？”許亦菡不服氣。

寒冬臘月里，有一雙手套正漸漸溫暖著她，她看著陳煥又說了聲“謝謝”。

“虎牙妹，別光說，你要怎么做？”

許亦菡想了想：“我也送你一雙手套，怎么樣？”

“不怎么樣，很沒新意。”

“你還挑三揀四啊，再說了，我又沒叫你給我……買手套。”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标悷ǖ穆曇袈犉饋硗g愉。

走著走著，兩人走出了那片黑暗，停在了一個路燈旁邊。

許亦菡看清了手套的樣子，外面是線織的，看上去做工很細致，也很好看，簡約而大方，她微微仰臉看著陳煥：“什么好主意？”

“呃……暫時還沒有想好。”陳煥將心中的想法按了下去。

“真吊人胃口，沒有想好就算了?！?/p>

“想好了你要答應(yīng)我，不可以耍賴?！标悷ㄏ霝樽约轰伜煤舐?。

“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答應(yīng)?！痹S亦菡明確地說。

“喂……”陳煥有點失望。

“不要喂喂喂了，就知道戴上你的手套準(zhǔn)沒好事?！痹S亦菡將手套摘下來，“還給你。”

“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你也戴上了，我不會要?！?/p>

“你……”

“你自己看吧。”陳煥不看她，“你要也好，不要也罷，不過，不能送給別人。”

“好，要就要，既然你讓我答應(yīng)你的事現(xiàn)在還沒想好，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p>

“我想好了?！标悷ê舫鲆豢跉?，有白霧在空氣中飄散開。

“說吧?！?/p>

“剛才……我對那些人說的話，你……認同嗎？”他的心跳得厲害，伶牙俐齒的他變得支吾。

“什么話？”許亦菡怔了怔，在陳煥不說話的間隙里，想起來了，笑道，“說你是我男朋友的事嗎？”

陳煥點點頭。

“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許亦菡覺得這只是個玩笑，他們？怎么可能。

“說正事，別笑，認真點。”陳煥倒是格外認真。

這些天，晚自習(xí)后，他一直都跟著許亦菡，一直都關(guān)注著圍繞在她身邊的男生，他不想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在那些男生沒有采取什么行動前，他也不會做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今天的情況，激起了他許多天以來積壓的情緒，他討厭那些蒼蠅一般飛在她身邊的男生們，他們剛才的舉動更是激怒了他。彼時的他已經(jīng)明白對她的感情，那些懵懂的情愫都已變成愛，由小幼苗漸漸長成參天大樹。

當(dāng)他看到男生們暗中一起跟她表白時，看到她無措的樣子時，他突然很想保護她，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更不能觸碰到她，哪怕一下也不行。

他知道自己走上前會惹起那些男生的不高興，可是，前面的那個女生不是別人，是他愛的人，他怎會袖手旁觀？

那些人將會怎么對他，他不管，只要能幫她解圍，做什么他都愿意。

為了解圍說出的那個謊又何嘗不是他的真心話？他等了多久，要等一個開口表白的機會，這次算等來了嗎？

在期待許亦菡回答的時候，陳煥的心繃得緊緊的，不敢呼吸，頭一次覺得站在她面前的自己緊張得無以復(fù)加。

他在等，等她開口。

“有人愛你的，你不能負了她?！痹S亦菡緩緩啟口。

“有很多女生愛我，照你這么說，我豈不負了很多人？”對這個答案，陳煥顯然不滿意。

“那個女生，對你來說，能跟別人比嗎？”許亦菡有點氣，“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真心愛你的人?！?/p>

“那你呢？”

“我……”許亦菡蹲下身來，看著黑寂的夜，笑了笑，“你知道的。”

“我哥林源，是嗎？”陳煥早有預(yù)備，但有個柔軟的角落正在隱隱生疼。

許亦菡沒有回答，用沉默代替了所有。

陳煥蹲在她的旁邊，搓了搓手心，深吸了口氣：“當(dāng)初是我糊涂，我對不起她，可我不愛她。”

“你不愛她，還要那樣做？”許亦菡扭頭瞪著他，“不管你怎么想，她是愛你的?！?/p>

“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陳煥低下頭去，陷在陰影里，許亦菡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吧，我不會勉強你做什么，我說了你也未必去做，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我不會將我的想法強加于你，我就是想告訴你，秦曼君愛你?！?/p>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你知道我愛你嗎？”陳煥定定地望著許亦菡，眼中透著一抹憂傷。

終于，終于將愛說出口了。不管有沒有用，不管她是什么反應(yīng)，他說過便無悔了。

他追隨她追到這個學(xué)校，并不是要將愛藏著掖著捂著的，那些情感需要發(fā)泄，需要讓她知道，也需要讓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男生知道，要讓他們滾得遠遠的。

許亦菡沉默了好一會兒，許是蹲累了，站起身來，看著身邊越來越濃的霧氣：“陳煥，你知道我的想法的，所以……我們……”

“我知道了?！标悷ㄒ舱酒鹕韥?，打斷她的話，微微側(cè)轉(zhuǎn)過臉，許亦菡只看到他俊朗的側(cè)臉，在光線下有著分明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眼睛。

那一晚，空中霧氣氤氳，從初始的稀薄到濃重，越來越稠，幾米開外的地方便會讓人看不清。

許亦菡看著他，直到他的背影沒入稠密的霧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