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依稀傳來，艷紅孤單單地坐在空無一人的菜館里捂著臉無聲地抽泣。

門口，齊世平站在那里，難過地看著雙肩聳動抽泣著的艷紅的背影。

齊世平走到艷紅身邊想要安慰她，可一開口就被嗆了回來。艷紅擦干眼淚，抬起頭質(zhì)問他：“你說我在這哭什么呢？！”一言過后，心里卻壓著千百句質(zhì)問說不出口：如果不是你，大柱子不會離家多年沒有音訊；如果不是你，我不至于受了這五六年的罪；如果不是你，小柱子也不會連爸爸的面都沒見過……

齊世平無言相對。

不知沉默了多久，熱烈的鞭炮聲已經(jīng)呯呯砰砰地傳來……

“艷紅，你放心，等我有假了，一定幫你去找大柱子，一直到找到他為止?！闭f完，齊世平轉(zhuǎn)身朝店外走去。

艷紅壓抑不住的淚水又涌了出來。

食堂內(nèi)歡聲笑語，已經(jīng)是吃喝得漸入佳境。新人們一桌桌地敬酒……

王家瑞這桌，陳玉亮正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從側(cè)面看著秀云，同樣是喜事，他不免觸景生情，想到當年站在秀云的門前說“你要是不嫁給我，我這輩子就不結(jié)婚了”。

二十年光陰，物是人非。

正想著，彭副礦長端著杯子過來：“陳總，來，我敬您一杯酒?！?/p>

陳玉亮把視線收了回來：“來來，彭副礦長辛苦了，操持這個大規(guī)模的集體婚禮，勞心費力啊?！?/p>

“應(yīng)該的，我還兼著工會主席，為職工服務(wù)是我的本職工作。”

幾杯酒下肚，陳玉亮話也多了起來：“現(xiàn)在煤礦工人好啊，工資不少掙。我們那時候沒幾個人瞧得起挖煤的。如果那時候有人瞧得起我，我在大觀煤礦結(jié)了婚，我也就老老實實在這過日子，不會再出去瞎折騰了?！?/p>

林維昌也順勢端起了杯：“還是出去好。你這一出去再回來，給我們帶來了發(fā)展擴大的機會。”

同桌的盧宜生卻毫不買他的賬：“陳總你別發(fā)這種感慨。當時你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包括到后來挪用公款去倒賣彩電，誰敢看上你呀？我給你留了后路，只讓你補繳公款，沒有報案，要不然弄不好你現(xiàn)在還在大牢里呢?！?/p>

被當眾揭了短，陳玉亮訕笑著喝了杯酒：“嘿嘿，那是，那是?！?/p>

王家瑞只好再站出來打圓場，“二十年前的事不說了，萬科的老總王石，那時候在深圳還倒賣過玉米呢?！迸砀钡V長也趕緊幫腔：“是，陳總和王石一樣，都是經(jīng)濟觀念超前的活躍人士?！?/p>

盧宜生卻要抓緊一切機會教育他們：“意識超前也得有個規(guī)矩哪……”王家瑞怕他再說出什么難聽的來，到時候可就真收不了場了。趕緊打斷：“爸，人家新郎新娘敬你的酒來了?！闭f著，起身招呼不遠處的黑皮和玉潔：“黑皮，過來過來，和玉潔敬敬老礦長。”

老盧礦長嚴肅地看著陳玉亮，越看越覺得大觀礦和陳玉亮的合作讓人揪心，王家瑞看在眼里，趁人不注意走到秀云身邊，兩口子一合計，找了個理由把老頭架回家去了。

盧宜生一邊帶著酒勁掙脫著女兒的攙扶，一邊叨叨：“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和王家瑞這是要敗我們大觀煤礦的家底呢?！?/p>

秀云勸他：“走吧走吧，您就別操心這些事了?！?/p>

胡飛軍今天是二十多年人生最舒暢的一天。人家起哄要他喝酒，他推辭著顯擺出自己和陳玉亮的關(guān)系：“改天，改天單請！我這還要去敬我干爸呢！”

看著胡飛軍在陳玉亮那兒一飲而盡的豪爽樣，昔日的同事們都有點兒不快，但又什么都不好明說。

婚宴散場之后，黑皮門外擠了一溜礦工，全是為聽床腳來的。正當大家納悶為什么只聽到電視聲音的時候，光著上身的黑皮一把拉開門沖了出來，醉醺醺地揚著手：“哎喲，她咬我！”

大家樂不可支。第二天，“她咬我”成了礦上的流行語。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知道了，黑皮雖然和玉潔結(jié)了婚，可是玉潔不讓黑皮碰自己的身子。

黑皮的臉越來越陰沉起來。

所有的合作終于敲定了，簽完意向書，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談了這么長時間，才簽了個合作意向書，咱們還是得加快速度把具體的條條款款都談妥當，爭取早點兒正式啟動項目?！?/p>

“我明天就回北京，我會盡快爭取把這次階段性談判的進展和煤層氣開發(fā)新項目匯報給董事會，他們一通過，我馬上電話通知你去北京商量具體合同的條款。你到時候爭取讓李市長帶隊?！?/p>

“好，我盡量爭取。你那邊也抓緊啊，你看我們礦上那些礦工談婚論嫁的速度，那才叫有效率呢。別到時人家娃都生了，咱還在這紙上談兵呢?！?/p>

“那不會，我們也希望項目早日開工早日生產(chǎn)。咱們握個手，慶祝一下吧！”

陳玉亮和王家瑞的手握在了一起。旁邊，葉小薇微笑著看著他們倆。萬里長征，終于走完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