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曉月他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魏萌萌還在昏迷中。
醫(yī)生告訴他們大概是兩個多小時之前,魏萌萌被一個阿拉伯男人送來醫(yī)院。那個男人自稱是她的鄰居,看到她暈倒在樓梯上,好像是下樓時摔破了頭,就把她送過來了。隨后,那個男人說自己還有急事,把萌萌送進急診室,知道她沒有生命危險就匆匆走了。
急診室的醫(yī)生幫萌萌包扎好傷口,就用她隨身攜帶的手機給她的朋友打電話。駱曉月是他們找的第三個人。之前找的兩個都是男人,接到電話都不愿意過來,說不知道魏萌萌是誰。
聽到這里,駱曉月的心里已經大概有了數。她謝過了醫(yī)生,讓奇奇和雷諾陪著萌萌,就請何風推著她幫萌萌辦理了住院手續(xù)。
等曉月辦好手續(xù)回來,萌萌已經醒了,奇奇正在問她:“你這怎么回事?。克さ眠@么嚴重?”
“摔傷?”萌萌的眼神有些茫然。
“啊,難道不是摔傷?送你來的那個人說是你的鄰居,告訴醫(yī)生你在樓梯上摔傷了。怎么,不是這么回事?”
“哦,是摔傷了?!泵让葷饷艿慕廾⑽⒁活潱S即垂下了眼睛,眼神里有一絲閃躲。
駱曉月看出來萌萌不愿多說,就拉了拉奇奇的袖子示意她別再問了。奇奇撇了撇唇角,轉身走出了病房。何風看了駱曉月和魏萌萌一眼,也跟著奇奇走出了病房。
駱曉月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魏萌萌慘白的臉色,輕輕嘆了一口氣,幫她掖了掖被角。這時,魏萌萌突然開口了:“你幫我辦理了住院手續(xù)?”
“嗯。醫(yī)生說你至少需要留院觀察三天,我就給你辦了?;旧纤械馁M用你的保險都可以報銷。”
“謝謝!”萌萌的語氣似乎已是倦極,駱曉月也不再多言,不一會兒,她便又沉沉睡去。
過了一會兒,奇奇走進來,拉了拉駱曉月:“行了吧,我看她也沒什么事了。我們回去吧。”
“嗯,我們出去給她買點吃的?”駱曉月小聲地和奇奇商量。
“???還要管吃管喝?你還真當自己是老媽子??!”
“你說什么呢……”
“不用了。你們回去吧。謝謝你們過來。麻煩你們了,不好意思?!?/p>
魏萌萌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垂著眼眸,說的話是很客氣的意思,但語氣卻是冰得能掉渣。
“哎,你這什么態(tài)度啊?曉月這么大冷的天,坐著輪椅趕過來,你不感謝就算了,還擺起臉色給我們看了?”
“我剛剛不是說了謝謝了嗎?你聽不懂中國話???還有,也不是我打電話給你求你來的,要不要我付車費請你回去?”
“你!我就說不要管她吧!”奇奇指著魏萌萌,氣得直抖,“就知道這是個沒良心的!我們就不該來的!”
“好了好了,萌萌她這不是病了嗎?你和她計較什么啊!”駱曉月坐在輪椅上,也推不動奇奇,只能使勁地拽住她。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是死是活都和你們沒關系?!?/p>
魏萌萌拉起被子蒙住頭,轉過身背對著駱曉月她們,明顯的逐客意思。
奇奇咬緊了牙,一跺腳,推著駱曉月就沖出了病房。
“你說你是不是沒事找事?明擺著那就是個狼心狗肺的貨色,還上趕著貼錢去給她糟蹋,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坐到了雷諾的車上,奇奇還在抱怨駱曉月,何風皺起了眉頭勸道:“行了,從出病房起你就開始說了,說這么久不累???”
“我這是讓她長個記性,下次別再這么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那些費用保險都能報的。我也沒貼什么錢?!?/p>
駱曉月本不想和奇奇爭執(zhí),但看她越來越生氣的樣子,只得解釋了一句。
“怎么了?你們的同學情況不好嗎?需要我?guī)兔幔俊?/p>
聽不懂中文的雷諾感覺到她們好像又要吵起來了,連忙岔開了話題,哪知道他這一問卻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你幫忙?”奇奇嗤笑了一下,諷意十足地開口,“說不定她還真需要你的幫助呢!”
“呃?是嗎?那剛才,你怎么都沒讓我進病房呢?”雷諾茫然不解地看了一眼奇奇,一頭霧水的樣子。
“呵呵,我這可是為你好。你不知道吧,我們剛去醫(yī)院看的那個朋友,是個不折不扣的‘法國人殺手’!”
“法國人殺手?”
“奇奇,你別亂說!”
“我怎么亂說了?”奇奇回頭看了駱曉月一眼,又轉過頭對雷諾笑了笑,繼續(xù)說道,“知道什么叫‘法國人殺手’嗎?就是只要是有法國國籍的,不管你是白人,黑人,還是阿拉伯人,都會成為她的目標!呵呵,雖然,像你這樣的比利時人,不算太符合她的要求,不過,也要當心點啊,免得被誤傷!”
“法國國籍?”雷諾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她,就是為了居留嗎?難道她就是那種打算用婚姻換國籍的女孩?”
“聰明!”奇奇拍了拍雷諾的肩膀,很是贊揚的樣子,“對她而言,沒什么不能做的事情,也沒什么不能出賣的東西。只要能居留在法國,就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是朋友的男友,一樣照搶!你說,我們有這樣的朋友,是不是很危險?”
“是啊!只要是法國人……”雷諾突然頓住了,扭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駱曉月,“那,安娜……弗哈希……”
奇奇冷笑了一眼,轉過頭,瞥了駱曉月一眼:“連雷諾都想到了,怎么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你忘了林藍的事情了嗎?”
駱曉月看著奇奇激憤的眼神,沉寂了下來。是啊,林藍,她怎么就突然忘了呢……
林藍比她們都要早來克萊蒙,據說奇奇過來讀書就是她幫忙聯(lián)系的,她和奇奇就像姐妹一樣,兩人感情非常好。林藍非常熱情,對她們這些初來乍到的留學生都頗多照顧,可她沒想到,自己善意的關懷竟然讓魏萌萌有了可乘之機。萌萌趁林藍南下打工的時候勾引了她的法國男朋友戴維,兩人發(fā)生了一夜情,后來萌萌騙戴維說自己懷孕了,逼戴維和林藍分手。雖然最后奇奇揭穿了萌萌其實是假懷孕,但林藍還是很傷心已經和自己訂婚的男友居然這么禁不起誘惑。心情郁悶的林藍獨自跑去酒吧喝酒,結果酒后駕駛出了車禍,接到消息的奇奇趕到醫(yī)院時,林藍已經停止了呼吸。奇奇當時哭得都快暈了,后來奇奇跑去萌萌宿舍指著她大罵,說她是兇手,咒她不得好死。
駱曉月想起這段往事,心里也是惻然,覺得自己今天讓奇奇陪她來看魏萌萌真是挺過分的。
偏頭靠在車窗上,駱曉月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倦極:“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p>
“你……”
“奇奇,算了。讓曉月休息一下吧。”
何風再度開口,奇奇咬了咬嘴唇,終是沒再說什么,沉默地轉過了頭。
除了和雷諾的那幾句對話,奇奇他們說的都是中文。雷諾不明白為什么氣氛一下子又變得這么沉寂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奇奇,發(fā)現(xiàn)她似乎還在生氣,于是也不敢多問,直接就把車開回了駱曉月的住處。
奇奇扶著駱曉月下車的時候,看到何風擔憂的眼神,故意刺了他一句:“怎么,怕我虐待了她啊,那你進來看著我們吧!”
沒想到何風真的順勢走下車來,從車尾箱中拿出曉月的輪椅打開,然后扶著駱曉月坐上去,對奇奇朗聲一笑:“反正我晚上也沒事,不介意在你們這里蹭頓飯吧?”
這下輪到奇奇傻眼,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何風已經把駱曉月推到了房門口。
“你這算什么?真的怕我虐待她???”奇奇不滿地嘟囔著,暗自瞪了駱曉月一樣。換來曉月更加哀怨無辜的眼神——剛剛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你自己請來的佛要送走也得你親自送啊。
“我這不是看你們兩個今天都挺累的,好心過來給你們當廚師嗎?”何風仿佛壓根兒沒感覺到她們兩人之間波濤暗涌的詭異氣氛,徑自把書包放在桌上,挽起了袖子就拉開了冰箱,打算看看里面有什么食材。
“行了行了,你歇著吧。聽說你平時的晚餐就是番茄醬拌意粉,這么沒創(chuàng)意的東西我們可沒興趣?!?/p>
奇奇拍開何風的手,從冰箱里拿出昨天吃剩的土豆燉牛肉,沒好氣地在何風面前晃了一下:“也不知道你今天會過來吃飯,沒準備什么好的招待你。就這,我再炒個番茄雞蛋,你愛吃不吃吧。”
“行行行,怎么著也比我那沒創(chuàng)意的意粉強啊?!?/p>
何風好脾氣地笑著,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自告奮勇地說:“那我來打雞蛋吧?!?/p>
“我來吧。好歹你也是客人,哪有讓你動手的道理?!币恢背聊徽Z的駱曉月終于開了口,示意何風把雞蛋給她。
“什么客人,不就是打個雞蛋嘛?!焙物L搶過了奇奇遞過來的筷子和碗,拿起雞蛋對著碗沿輕輕一磕,兩團金黃就落入了潔白的碗底。
“算了,曉月,就讓他做點事吧。免得某人蹭飯蹭得不安心!”
奇奇一邊熱著菜一邊取笑何風,曉月看著奇奇的情緒總算是好起來了,也就不再多言,自己微笑著收拾起了屋子。
“唉,你別忙了,休息會兒吧?!焙物L打完雞蛋,看見駱曉月還轉著輪椅東清西撿的,連忙攔住她。
“我沒事,也不累?!?/p>
駱曉月唇邊含著淡淡的微笑,抬起頭來。
何風的雙掌按在她的輪椅扶手上,整個人傾身向前,在駱曉月抬頭的那一瞬間,他不躲不避,就這么讓駱曉月的氣息輕輕拂過他的臉頰。駱曉月一愣,下意識地抬起手在他肩窩處按了一下,隨著這個力道輕輕往后退了一步——只是短暫得一眨眼的工夫,他們的咫尺之距,再次遠如天涯。
低低地笑了一下,不去理會心底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何風轉過身,拿起桌上的碗遞給奇奇:“雞蛋打好了。”
吃飯的時候,駱曉月問何風:“我聽奇奇說你是上海的,你一直都在上海讀書嗎?”
“是啊。你呢?也沒有離開過武漢嗎?”
“我……算是吧?!瘪槙栽潞卮鹆艘痪?,夾了一大筷子菜,沒再多問什么。
奇奇奇怪地看了一眼駱曉月,心里腹誹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吧,這是個什么答案?
她左右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何風正努力地往嘴里扒飯,曉月也努力地往碗里夾菜,看起來好像很正常,可似乎又有點那么不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