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的左手上滿是浸了油的、黏黏的管道膠帶。他甩了甩手,想把膠帶甩掉。有片膠帶粘上了他的襯衫袖口,他用手電照了照,叫道:“上帝啊,太糟糕了??纯催@坨東西;在這件八十美金的襯衫上沾上了一個油油的、黏黏的污點。你見過這么糟糕的事嗎?”
“你帶了用來清洗槍械的溶劑,不是嗎?它會把這黏玩意兒從你手上弄掉的?!?/p>
“是啊,可它不能把污漬從這件八十美金的白襯衫上弄掉。我甚至不知道,洗衣店里的兄弟們能不能把它從襯衫上弄掉。”
他們回到了車上,司機打開了一只金屬盒,馬蒂給他拿著手電。盒子被分隔成了一塊塊的空間,貝瑞塔93R靜靜地躺在其中一塊空間的紅色毛氈上。這支手槍有個木制的尾部,扳機保險的前端附著一個折疊的金屬手把。當(dāng)手把向下時,前面的手就可以抓住手把,大拇指彎曲地放在伸出的扳機保險上,這樣就讓人得以用兩只手來握住一把相對較小的武器。槍管支架上印著“彼得洛·貝瑞塔·佧東·VTCAL9·帕拉貝倫”, 帕拉貝倫這個詞來自古拉丁文,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和平,就先準(zhǔn)備好戰(zhàn)爭”。
在盒子的另一塊空間里堆著三本二十開的雜志,里面塞著九毫米的彈藥筒。在另一個更小一點的空間里放著清洗工具和包著塑料袋的溶劑。
“兄弟,看看那個。”馬蒂咧開嘴笑著說道,“你能看到的最漂亮的手槍之一。你曾經(jīng)用過這些槍嗎?”
“沒用過這種型號的。我熟悉一種更老式一點的型號,M95開頭的那種?!?/p>
“那是M951,接下來就推出了92式。這是早先的951型號的另一種改良版本。”
“這是連發(fā)操縱桿,就在這兒對吧?”司機問道,舉起槍掂著它的分量,測試著它與他的手是否合拍,另一只手指著一個拇指開關(guān)。
“沒錯兒。拉開操縱桿,這槍就從單發(fā)變成了三顆連發(fā),這正是最佳效果。全自動手槍再多發(fā)子彈的話就會開始失去準(zhǔn)頭。另外,這種型號還有個抵消器”——馬蒂把手指放在槍管槍口末端的一個開口處——“當(dāng)你開火時它會往上噴氣,這樣槍就會被往下壓。這就抵消了你在連發(fā)狀態(tài)時槍口向上抬起的趨勢。老兄,他們可是給咱們送來了一流的設(shè)備?!?/p>
“他們一直是這樣的,馬蒂。上次給我們的是雷明頓獵槍,你還記得嗎?”司機把一個彈夾塞進槍里,把金屬手把折下來,透過擋風(fēng)板瞄準(zhǔn)了一個想象中的目標(biāo)。
馬蒂打開第二個盒子,拿出自己的手槍,模仿著司機剛才的動作?!皨尩模詈孟劝堰@些臟東西從我手上擦掉,我可不想把這小寶貝弄得黏黏乎乎的。”他打開塑料袋,把溶劑倒在一塊擦槍布上,擦拭著他的左手。車外頭,狂風(fēng)以每小時五十公里的風(fēng)速呼嘯著,把灰塵和啤酒罐吹過了路邊的停車場。
司機把他的手槍放在自己邊上的座位上,開始把車開出停車場。馬蒂正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是一個他所理解的世界,在那里他無所不能。
“老兄,哦老兄,我真喜歡握著這樣的器械。如果你給逮著了,發(fā)現(xiàn)你帶了這種槍,煙酒槍械管理局就會把你抓起來,讓你在監(jiān)獄中度過下半生什么的。”他慢慢地搖著槍,晃出一個弧度,把它指向他們前面的大路:“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有了這些寶貝我們很快就能完成工作,是吧?”他拿起他用來擦手的布,用布的一角擦了擦已經(jīng)很干凈的槍,很小心地不讓自己手上任何殘余的黏性物質(zhì)沾到槍上。
“還有八公里,馬蒂。應(yīng)該很快就能到那個叫作斯萊特溪谷的地方了?!?/p>
“我都快等不及了?!瘪R蒂說道,他放下槍,整理了一下翻領(lǐng),用手撣了撣夾克的袖子,再次研究了一下他襯衫袖口上的污漬。他已經(jīng)覺得有點餓了。
露辛達是個來自騾蹄縣附近的得州女子,那是個叫作勞諾·埃斯塔卡多的平原鄉(xiāng)村。回溯到溫切爾遇見她的那個時候,她并非普通人眼中的美女,但從另一方面來講,她長得也絕不算難看。她是那種年輕時平淡無奇,韶華漸逝,她也逐漸有了某種獨特韻味,當(dāng)你仔細看她的時候,你會覺得她比草草看一眼時更有風(fēng)致。她有著某種女人年歲漸長后綻出的那種微笑、姿態(tài),以及說話時藏在聲音后頭的那種輕柔從容的笑聲。似乎世界已經(jīng)把一切能給予的都給予了她們,而前方發(fā)生的任何事情都應(yīng)是一種改進,或至少不至于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