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土匪!”鄭楊梅罵了一聲,馬上就過去了。
鄭文杰氣呼呼地往食品站里走去,人們都給他讓開一條道,鄭文杰是樟樹鎮(zhèn)的名人,誰都認識他,誰敢不給他讓道,誰想挨他一頓老拳的話盡管在這個時候去擋鄭文杰的道。他也只有生氣,他可以對付許多人,但他拿政府是沒有辦法的,他是雞蛋,政府是石頭,他要是往石頭上碰,那么他就只有粉身碎骨。他只有生氣,生那幫混蛋的氣,也生自己的氣。他其實是得到了消息,知道市管會要怎么行動的,可他因為李一蛾嫣然的一笑忘了把話說完。媽的,自己怎么這么混蛋咧!他的師傅鄭燕生靠在墻壁上沉睡。鄭燕生的呼嚕聲引來了許多目光,有人在朝鄭燕生笑。鄭文杰睜著大眼珠子罵笑他師傅的人:“再笑,再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迸孟敫钬i肉的人也不想買了。
大狗回到家門口就發(fā)現(xiàn)出事了,他聽到了姐姐李一蛾的哭聲。
鄭楊梅在勸著李一蛾,邊勸李一蛾邊罵市管會的人缺德生孩子沒屁眼不得好死。鄭楊梅越罵李一蛾就哭得越大聲。
大狗茫然地問:“我爹呢?”
鄭楊梅說:“你爹被市管會的抓走了,你和小狗是怎么看的,一點用都沒有!”
大狗恨得牙咬得咯咯響。
鄭楊梅說:“你牙咬得那么響有屁用,東西也沒收走了,人也抓走了。”
大狗眼睛里冒著烈火。
這時,小狗回來了。大狗把氣撒在了小狗的身上:“你死到哪里去了?”小狗發(fā)現(xiàn)出事了,也挺生氣的:“你自己死到哪里去了?”大狗過去踹了他一腳,小狗也踢了大狗一腳,他們倆就這樣沒頭沒腦地打了起來。
鄭楊梅拿他們沒辦法,她趕快站在門口叫道:“秀,你快過來,大狗小狗打起來了?!?/p>
李一蛾淚水漣漣的,她痛心地對大狗小狗說:“我求求你們,你們別打了好不好?家都被他們弄成這樣子了,你們還有心思打?!?/p>
大狗小狗死死地纏在一起。
黃春秀進來之后,他們才松開手。
他們松開手之后就一齊出了門。他們各撿了一塊石頭,朝市管會走去。黃春秀跟在他們的后面,他們走得飛快,黃春秀追不上他們。黃春秀叫著:“大狗小狗,你們回來!”大狗小狗好像沒有聽見黃春秀的話。鄭文杰也看到大狗小狗氣勢洶洶地拿著石頭經(jīng)過食品站的門口。他們走過去后,黃春秀過去對鄭文杰說:“大表哥,你快去攔住大狗小狗,他們不知要干什么?!?/p>
鄭文杰咬著牙,虎著臉說:“由他們?nèi)グ?,那幫王八蛋該砸,他們?nèi)ピ也环阜?!?/p>
黃春秀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只好遠遠地追了過去。
“你們快把我爹放了!”
大狗小狗在市管會門口大喊道。
市管會里出來幾個人。他們看著大狗小狗,其中一個人說:“從哪里冒出來兩只小野狗?”另外一個人說:“他們就是大狗和小狗,李文化的兒子?!庇幸粋€人還朝大狗小狗喝道:“你再在這里亂叫,就把你們也綁起來!”
大狗氣壞了,一石頭砸了過去,那幾個人跳開了,石頭沒有砸到人,砸在了市管會的木牌子上。
小狗手中的石頭也飛了出去,還是砸在了市管會的木牌子上。
市管會的那幾個人顯然被大狗小狗激怒了,他們撲了過來,死死抓住了大狗小狗,把他們扭進了市管會。黃春秀急壞了,她大聲地說:“你們大人怎么連小孩子也欺負?”
大狗小狗在市管會的辦公室里看到了父親李文化和其他一些搞投機倒把的人。李文化咳嗽著,他說:“你們把我兒子放了?!彼麄儧]有理會李文化,把大狗小狗綁在了一起。李文化氣得差點沒有背過氣去,他看著兩個兒子掙扎的樣子,心里刀割一樣難受。
大狗小狗看著市管會的人把一塊寫著“富農(nóng)、投機倒把分子李文化”的木牌掛在了李文化的脖子里。
接著,李文化就被抓到集市上去游斗。
市管會的人都出去了,沒有人理會大狗小狗。他們看著父親被推推搡搡地出了市管會的大門,心里悲憤極了。
黃春秀溜進了市管會。
她看了看里面沒人,就給他們松了綁。黃春秀給大狗小狗松綁費了好大的勁,市管會的人把他們實在綁得太緊了。黃春秀用手摸了摸大狗被繩子勒出的紅印記,眼睛里閃動著淚光:“痛嗎?”大狗咧了咧嘴巴說:“不痛!”黃春秀又問小狗:“你痛嗎?”小狗咬了咬牙說:“不痛!”黃春秀知道他們痛,她知道他們嘴巴硬,就是痛死也不會說出口。
“快走吧!”黃春秀說。
他們溜出了市管會的門,看到街上人頭涌動,大家都在好奇地看著被串綁在一起游斗的投機倒把分子們。大狗小狗的父親李文化就在那里面,他們還可以聽到李文化的咳嗽聲,他們看不到李文化的表情,但是他們都清楚,父親李文化此時在忍受著巨大的折磨。
大狗和小狗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的游斗給他們帶來了羞辱和創(chuàng)傷。他們誰學后,還有些同學在他們的身后指指點點,小聲地說:“大狗小狗的父親是個投機倒把分子!”當然,他們說話的聲音是不能讓大狗小狗聽到的,否則,大狗小狗內(nèi)心的仇恨就會毫不留情地發(fā)泄到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