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聽見了,我哪兒敢、哪兒敢???”董樂趕緊一疊聲地答應著,快把頭低到桌子底下了。
兩個人匆匆地結束了這頓酒,出了餐廳,孫諒正要長出一口氣,去醫(yī)院里再看看明珂,忽然間,手機響了:“諒哥,諒哥,我找到星媽的行蹤規(guī)律了,你快過來呀!這次我們一定能順利突破了!”
是李汀兒。興奮得快要不行的李汀兒。盯梢三天,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星媽的致命弱點。
朱辛彤的星媽何修萍是一個標準的揚州女人:個子不高,膚白微胖,圓臉杏眼,臉上經常掛著和善的笑,穿衣服非常隨意,說話非常好脾氣。自從辛彤的爸爸去世后,她一直都是獨自一個人,每天除了看看電視就是打打牌,還有就是照顧女兒的一日三餐和心愛的小狗當當——對她而言,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是女兒的快樂,再加上她那只小狗當當?shù)目鞓贰?/p>
但是,何修萍最近這兩天很煩,連牌友叫她去打牌也全都推了。眼看著女兒一天一天悶在家里,什么工作也不接,什么胃口也沒有,又是消瘦,又是落寞,恨不得拉她出去走走。她甚至想親自給張乃立打個電話,問問到底出了什么事,給他們打個圓場??捎峙聢A場打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讓辛彤更加郁悶。
何修萍對張乃立的印象還不錯,覺得他既有責任心,又很體貼,不僅對辛彤不錯,對自己也是彬彬有禮??墒?,他這兩年卻好像有點蔫了,人也來得不勤了,說話也有點瞻前顧后,有時候經常會發(fā)點呆,有時候還會冒出來一點無名火,好像在憋著什么勁,卻又不肯明白說,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在搞什么。
看辛彤這次郁悶成這樣,好像狀況真的不太妙。
從小,辛彤一直是個外和內烈的孩子,非常自立,凡事都要做到滿分,待人非常有分寸,從不輕易發(fā)脾氣,但是一旦生氣,就會變得異常自閉。
記得辛彤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次被同學議論,說她不合群,從來都不跟同學來往,對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全都不感興趣,連走路的時候都故意揚著脖子——不就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嘛,有什么可自以為是的?
當然了,這些話都是班里的一個無聊女生說的,后來傳來傳去的居然有很多人在講,辛彤聽了之后非常生氣,足足有一個月除了上學就是自己把自己悶在房里。何修萍費盡了功夫才把她哄出了那個小房間。
在傷害面前,她是一個只懂得自閉的孩子。從來都是這樣。
這一次也不例外,都好幾天了,何修萍每次叫她吃飯,她都像只小鳥似的,懨懨地吃上幾口就推筷子,繼續(xù)躲進自己的屋里,拿著奶油蛋糕扔自己的墻壁,然后再默默地打掃。何修萍每次借故進去,比如說,讓她跟自己一起去散散步,辛彤也是一副懶散的樣子。
看她這個樣子,何修萍真是憂心忡忡,準備今天去超市好好轉轉,燒幾個拿手的揚州小菜:大煮干絲啦,開洋青菜啦,紅燒獅子頭啦,三丁包啦——都是辛彤最愛吃的,沒準能讓她胃口大開,多少吃一點。
并非過節(jié)兼周末,超市里人卻不少,何修萍帶著當當好一通逛,才買足了晚上要用的料,豆腐絲啦、肉啦、筍啦、蝦仁啦……林林總總的一大堆,快把購物車都裝滿了。而好幾天都沒出來溜街的當當,也興奮地跑前跑后,在她的腳下亂竄——在這個喧囂無比的城市里,連一只狗都懂得寂寞是什么滋味。
還好,結賬處人不算多,何修萍心滿意足地結完賬,往腳下一看,卻猛然發(fā)現(xiàn)——當當不見了。
拎著那一大堆食物,何修萍就心慌意亂起來。怎么這人不開心,連狗也跟著搗亂呢?
當當從來都是只聽話的狗,每次何修萍出來購物都是乖乖地跟著,連吠都不亂吠一聲,怎么這一會兒沒注意,它就突然自己跑沒了影呢?難道,它又跑回超市里去了?
氣急敗壞的何修萍拎著那一大袋食物就往超市里闖,被收銀員一把攔住,好說歹說地的把食物暫存到收銀處,何修萍徒勞無功地又跑回去,找遍了超市的每一個角落,一邊走一邊大喊:“當當,我的好孩子,你跑到哪兒去了?當當,當當,你快出來啊,快別跟媽媽捉迷藏了?!比硕寂艿脷獯跤醯?,嗓子也快喊啞了,可是,還是看不到當當?shù)墓酚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