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的風格就是這樣,不但經(jīng)常語出驚人,而且經(jīng)常說風是風,說雨是雨——說完這句話才三分鐘不到,就已經(jīng)搖曳著兩條筆直的長腿,消失在女生宿舍樓外。也許,她是想找點什么事來做,暫時遺忘一下那個讓她抓狂的男孩;也許,是作為自戀第一名的天秤座,她想借著美容,來為自己的愛情運加分……
不過,臨走前,她沒忘記對著鏡子用力飛吻了一下,沖自己說:“嗨,你是最棒的,明珂,加油吧!”然后扔給辛彤一塊巧克力,說:“親愛的,給你一塊,沒有愛情,至少我們還有巧克力?!?/p>
辛彤笑了起來,把巧克力放在一邊,低下頭,繼續(xù)記自己的卡通日記。她那幅加菲貓的漫畫已經(jīng)畫得七七八八,在旁邊的空白處寫著:
“加菲貓的名言——巧克力的麻煩是:你把它吃了,它就沒了;
我的郁悶——夢想比巧克力還麻煩的是:你越追求它,它就越虛空。
MK暗戀的男孩的MSN簽名檔——‘渾身是傷懶得疼,已是英雄懶得承認’。
她說他從來都不上線,是個要命的射手座。
她已經(jīng)念叨他一百多遍了。這是個怎樣的人呢?”
寫了這么幾行,辛彤就扔下了筆,再也寫不下去了。她最近的心情也很糟糕,可以說是糟糕到了極點,只是她從來都不像明珂那么外露。
辛彤是揚州人,土生土長的揚州人,在考上北廣之前,她一直生活在那個悠閑的小城。在那里,人們的生活簡單到了極點,每天上上班,打打牌,串串門,聊聊天,波瀾不驚的就是一生。頂多,有野心的男人會做點小生意,多賺點錢,有追求的女人會彈彈古箏,修修心養(yǎng)養(yǎng)性。多少年來,從未改變。
最近這段時間,辛彤經(jīng)常一睡下就夢見揚州,在夢里,一會兒是坐落于瘦西湖旁邊的小家,一會兒是自幼學習古箏的教室,一會兒是從小吃慣的冶春點心,一會兒又是在無錫見過的那個導演,指點她報考北京,報考中戲。一覺醒來,又是明珂雙手托腮,癡癡暗戀的模樣——說不清為什么,她甚至有些羨慕她,做女主播從來都不是她的夢想,但是卻是明珂的,所以在播音系的她無比惆悵,明珂卻甘之若飴。辛彤的夢想是當一個明星,可是卻不知道能不能把這當成夢想。
當一個明星,那需要多大的機緣???簡直跟癡人說夢差不多。
所以,她非常羨慕明珂。甚至,她很羨慕她有那樣一個要命的男孩可以想,而她自己可以做的,卻只有緘默無語的憂傷。
唉,那是怎樣一個睿智而又有趣的人呢?
最近的功課不是很緊,所以辛彤接了很多走秀的兼職,其他時間,她就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像被風吹走了什么似的。這會兒,她無聊地合上日記,放到枕頭邊,開始放倒自己,想睡個美美的好覺??墒欠瓉砀踩サ模瑓s連一點睡意都找不著。辛彤執(zhí)著地一連數(shù)了N只綿羊,大腦都快數(shù)成草原了,卻還是睡不著。
唉,沒辦法,她只好爬起來,草草地理了理頭發(fā),去校園里溜達。廣院或許不如中戲一樣適合有夢想的青年人,但是安靜素雅,絕對適合漫步。這一點,倒很像她一直生活的揚州——“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那是盛唐時候的光景,而今,卻只合一個夢,只身進北京。
只是來了北京,卻能做什么呢?
今天有風,涼颼颼的風卷著枯黃的落葉,在廣院的校園里寂寞地徜徉著,泛著天高云淡,望斷南歸雁的氣息。在校園的林蔭路上,遠遠地,有一個人,穿著一件橄欖綠的薄毛衫,手斜插在細米色休閑褲的褲兜里,慢悠悠地溜達過來,腳步輕快,目光游弋,懶散得好像一個過客。
夕陽西落,暮靄初生。這一刻,夕照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把他刀刻似的側(cè)影拉得修長。不一會兒,他走到操場的光影里,彎腰拾起一個籃球,順手投了一個遠投?;@球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穩(wěn)穩(wěn)地落進了寂寞的籃筐。他濃眉一揚,眼神一閃,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居然是——被明珂念叨了一百多遍的孫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