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說,抱歉,是惡性的。肖言說:“是?!?br>
我哭了,哭得矛盾至極,淚水洶涌,卻無聲無息。
肖言把我抱到床上,讓我到他的懷中哭。我光裸的雙腳似佇立過冰天雪地,冰到刻骨銘心。肖言的聲音在我頭上裊裊:“對不起,也許我還沒有那么愛你?!蔽也厝氡蛔樱氐脟?yán)嚴(yán)實實,只有聲音鉆出:“沒有那么愛我。沒有那么愛我?說得好像愛我需要付出代價。我需要你付出代價嗎?”肖言不回答我,只是隔著被子用力地抱了抱我。我隔著被子掙開他的懷抱:“肖言,我們明天回芝加哥吧,我們回家吧,明天就回去?!毙ぱ猿聊肆季茫f:“好?!?br>
我們一人睡在床左,另一人睡在床右,中間隔著一道鴻溝。我不知道肖言是否熟睡,我只知道我熟睡了,像一個剛剛結(jié)束手術(shù)的病人。
第二天,我一覺醒來,瞇著眼睛看了看表,差10分鐘8點。我騰地一下跳下床,大叫:“肖言,要遲到了。”肖言迷茫地看著我沖入洗手間,我一邊刷牙一邊繼續(xù)大叫:“你快點,就剩10分鐘了?!?br>
10分鐘后,我和肖言又登上了旅行團的大巴車。導(dǎo)游一聲令下,司機一腳油門踩下,我們就開往下一個目的地了。我氣喘吁吁,卻又因瞥見了玻璃車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臉,而屏住了呼吸。我大驚失色:為什么,我生出一對金魚眼?驀然,我記起了前一夜的大哭,記起了我說我想回芝加哥的家,記起了我和肖言之間的鴻溝。
我捂住臉對肖言說:“我傻了,我就是個傻子。”肖言抱住我,說:“傻姑娘。”
我糊里糊涂地又繼續(xù)了旅行,沒能立刻回到我和肖言在芝加哥的家中,雖然,我不能抑制地想念那里,想和肖言回到那里,雖然,糊里糊涂的我其實也并不知道,等回到了那里,我又能怎樣。
我媽打電話給我,問我的近況。我閃開肖言,對她說:“身心健康?!蔽野值穆曇魯D入:“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蔽掖掖掖驍嗨骸翱上В疫€小?!蔽野謩︿h一偏:“?。啃∫驳霉ぷ靼?。”我中劍:“爸,您看您,一共才說了兩句話,就像兩座大山一樣把我壓垮了?!蔽野值那Ы锉晃宜膬蓳芑兀骸昂煤煤?,你慢慢來?!?br>
掛了電話,我閃回肖言身邊。肖言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誰啊?”我答:“我爸媽?!蔽覍嵲拰嵳f,他卻置疑:“狡猾?!蔽抑貜?fù):“狡猾?那是我的目標(biāo)?!毙ぱ砸仓貜?fù):“目標(biāo)?你的目標(biāo),會——成真的。”他一副天下大事小事都他說了算的嘴臉,而我就在這嘴臉上親了一口:“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就是有人背著我跑,能成真嗎?”一下,肖言將我背在背上,在團友爺爺奶奶和團友大叔大嬸笑盈盈的目光下歡快地跑開了。我在那溫暖的背上,許下了真正的目標(biāo):我要工作了,還有,我要肖言,我要他。
回到芝加哥的那天,我和肖言放下了行李就去了茉莉家吃飯。茉莉煮了一鍋意大利面,十分正宗。她系著圍裙對我們說:“還有人過得比你們更滋潤嗎?畢業(yè)了,比翼雙飛地出去玩,玩回來了還有我給你們準(zhǔn)備飯。”我一邊搜刮茉莉冰箱中的果汁一邊說:“等你以后去北京玩兒,看我給你準(zhǔn)備正宗的北京菜。”茉莉和肖言齊刷刷地望向了我。茉莉端著盤子,一怔:“決定回國了?”我說:“是啊,決定回到我們偉大的首都去?!毙ぱ栽谟密岳虻碾娔X查電子郵件,他也一怔,不過,他沒有只言片語。
我回我的首都,他回他的江南,他的是陽關(guān)道,而我的,也不見得就是獨木橋。